因此,即便裴玉茹再怎么不愿谈论这个话题,也不能避免。
“这位……是殿下带回的客人,盈缺姑娘。”
听裴玉茹如此说,众人都忍不住挑了挑眉。这个客人的定义有很多,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到由主人带去别人家做客的客人,还是在这么盛大的场面。
若是一个男子,还可以理解为主人家欣赏他的才能,所以带他四处寻访,以便成其抱负。可若是个女子,那这个行为可就耐人寻味了。
众人都是官夫人,能一直坐在主母的位子上,哪个没有些许手段和眼力?当下就瞧出这位盈缺姑娘的不同了,只因为裴玉茹在这里,大家不好说罢了。
而盈缺听到有人问起她,也不再吃东西,优雅的将筷子放好,对着众人柔柔一笑。这一笑,算是惊艳到了桌上的人,都忍不住在心里赞一句:好一个美人!
“小女子盈缺,见过各位夫人。”
如若清水出芙蓉一般,她的声音也令人迷醉。听得盈缺的话,众人连说不敢,对她奉承程度都快赶上对裴玉茹了,使得裴玉茹脸色难看至极。
方才那位问话的贵妇人又说话了:“不知姑娘是哪里人士?”
“盈缺生在燕阳。”
听到燕阳,大家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前段时间李珏不是去燕阳办事吗?想必这盈缺就是那时候带回来的吧!
一时间,大家都不由感叹李珏果真是个多情之人。府中娇妻美妾,还要在外寻美人,好是风流!
碍于裴玉茹在这里,众人再想多问也不方便,也就打住了话题。
但这一幕,已经深深的刻在了裴玉茹的脑海里,她们的行径不像是单纯的好奇,还有那么一丝丝拉拢的味道,当着正牌太子妃的面,讨好一个乡野丫头,裴玉茹这口气怎么咽得下?
面上不做任何表情,心里却是恨毒了盈缺,暗自发誓以后一定要好好折磨她。
而盈缺呢?她就只柔和有礼的笑,叫人挑不出一丝毛病,又赢得了众人的好评。
喜宴就在众人的勾心斗角中悄悄结束,李珏带着两人走后,那些贵妇人三两聚在一起谈论着此事,不过,裴玉茹对此一无所知。
送走了宾客,慕熙迫不及待的来到书房,将李珏递给他的东西打开。
里面装着一块鲤鱼型的玉佩,他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何人的。这是慕璃及笄时,他送的礼物,乃是天下第一玉匠所造。
精雕细琢,煞是好看。
如今冷不丁的看到这块玉佩,慕熙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
除了玉佩之外,盒子里还有一封信,此时的慕熙已然猜到这封信的来源,却迟迟不敢打开。
然,他终是忍不住对女儿的思念,还是将信展开了。果然,这信是慕璃写的。
父亲,见字如吾:
女儿不孝,未能在父亲跟前尽孝,还使父亲凭白添了许多烦忧。许久不见,父亲可还好?想必生了许多白发,万望父亲不要太过操劳。
离家几月,女儿甚是想念。听说弟弟成亲了,娶的是丞相的女儿,弟弟不懂事,为父亲添了许多麻烦,但女儿知晓,弟弟是真的喜欢安家小姐,望父亲成全。
再有,母亲还好吗?女儿最对不起的,便是母亲了,请父亲帮女儿好生照看母亲,如若可以,女儿一定回来,亲自在你们面前请罪。
女儿现已知晓父亲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太子派来的人与女儿说得十分详尽,若父亲支持太子,那女儿也当义不容辞。父亲的眼光,女儿一直是相信的,所以,女儿一定尽力当选暗卫,然后为太子效力。
最后,惟愿父母与家弟,身体康健,平安喜乐。
女慕璃敬上。
短短一封信,却使得慕熙声泪俱下。
他最最疼爱的女儿,走上了这么一条路,实是老天对她不公。
将信重新放回信封里,慕熙和着玉佩把盒子放进了书房的暗格。心里涌现的,是对女儿深深的思念,以及对李珏的感激之情。
他怎么也想不到,李珏会送他一份这样的礼物,实在是送到了他的心坎上。一时间,慕熙的心,又坚定了许多。
以前他总认为,身为一个臣子,唯一的主子便是皇帝,只要对皇帝忠心,那么便可一生无忧。
可事实告诉他,很多事情并不像想象的那样,尽管你保持中立,麻烦还是会到你身上。
所以,慕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正式加入了太子的阵营。
身为太子太傅,慕熙自然知道李珏的为人。李珏虽有些小毛病,但却无伤大雅。只要他自己愿意,还是能改掉的。
在多年的教导下,李珏渐渐成为一个披着温柔外壳,实则心狠手辣的人。同时,在一年年的暗害下,李珏养成了多疑的性格。
想要做帝王,那就必须有狠辣的手段,果敢的判断。
至于多疑,慕熙从不觉得这是坏事。相反,若一个帝王不疑心,反而全身心的去相信一个人,那么,这个帝王最后极有可能被控制。
那时,天下百姓就不知道是什么模样了。
李珏手段虽狠,心到底是善良的,也是真心为百姓打算,他做后唐的君主,最是合适不过了。
众所周知,人心都是贪的,清廉如慕熙,也会因为现实的压迫而进入一个阵营,不断的使计陷害,就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够保全性命。
每个人贪的理由都各不相同,所贪之物也不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心。
当然,在李珏的事情上,慕熙也是留了后路的。聪明如他,自然知道对一个人,不能太掏根掏底。
当初给他说慕璃的事,也是为了慕璃以后不受委屈,李珏平日里还是敬重他这个太傅的,只要他小心行事,慕璃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同时,他也是为了争取李珏的信任,连如此要命的事都告诉李珏了,李珏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
说来,慕熙还是一个玩计谋的好手。
这厢慕熙为了女儿忧心难眠,那边慕棋已入了洞房,就等着一睹新娘的娇俏容颜。
慕棋的那些狐朋狗友死活要闹洞房,但都被慕棋赶走了。在他心里,自己本来就对不起安可依了,如今的大喜之夜,怎能容忍有人破坏。
跌跌撞撞的走进新房,还未掀盖头,慕棋已经看痴了。
喜娘瞧了慕棋的样子,心里暗自好笑,这都把人娶进门了,往后日日都能看到,如今还未见新娘模样,便已痴了。看来,外界传闻慕家公子心系安丞相之女的传言,是十成的真实了!
见着慕棋还呆呆站在那儿,没有动作,喜娘笑着捏尖了嗓子说:“哎哟,新郎官呀,你这是干什么呢?该掀盖头啦,莫要误了时辰!”
喜娘的声音本就尖细,再被她故意一处理,使得在场的人都不由感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慕棋从呆愣中清醒过来,看着坐在床边的安可依,眼神愈发温柔。
慢慢的走向安可依,慕棋的脚像是不听使唤一样。
“新郎官,快掀盖头吧!”
听得喜娘的催促,慕棋却并没有着急,而是一点一点的抓住红盖头的一角,慢慢的往上掀。
安可依艳丽的容貌落进慕棋的眼里,欣喜再也忍不住,傻傻的便在一边乐了起来。安可依看到他的样子,不由觉得有些羞恼,很快便红了脸。
“新郎新娘该喝合卺酒了!”
说完,喜娘递过来一个被分为两瓢、以线连柄的匏瓜,分别递给慕棋和安可依。
同饮一卺,象征婚姻将两人连为一体。
接过合卺酒,慕棋很爽快的就将它饮了,而安可依却是犹豫了一下,才慢慢将其饮下。
慕棋见此,心中大喜,暗道安可依心里还是有他的,不然对这桩婚事,也不会那么的顺从。
将慕棋傻乐的模样收于眼中,安可依略略升起一些愧疚。从头到尾,慕棋都是一个受害者,他们俩都是政治的牺牲品,只不过一个知晓,一个蒙在鼓里罢了。
烛火摇晃,后面还做了些什么,慕棋已经记不清了。
待喜娘出去后,慕棋才惊觉屋里只剩了他们两人。
他将安可依拉到桌旁,让其坐下,语气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可依,吃点东西吧,想必你也饿了。”
慕棋的话让安可依一震,如此良辰美景,慕棋竟会顾着她,让她吃东西,安可依不由更加愧疚了。
她心里对慕棋的抵触也少了许多,或许,这个男子真的会给她带来幸福的未来,若是她自己不破坏的话。
如此想着,安可依破天荒的对慕棋笑了:“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足以让慕棋怔愣好久了。这是第一次安可依对他好言相向,他怎能不兴奋呢?
他挠挠头,有着不属于现在的羞涩感。“嘿嘿,可依,你……你不用客气,都是我应该的。”
安可依没有再说话,只依言的吃着点心,这么一整天下来,她也确实饿了。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才能减低以后发生的事给慕棋带去的伤害。
这么一个一心为她好的男人,她实是于心不忍。
红鸾主账,昏黄的灯光,两人携手来到床前,春宵一刻,旖旎满屋。
外间的月亮因这羞人的场景,连忙拉来云朵作为遮挡,却也还是忍不住露出一点脸,由此来见证二人最重要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