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等他卸下一身戎装,必带着十里红妆迎娶我。
我等了他十年,等到的不过一堆枯骨。
在这之后,到底是涅槃重生,亦或是心如死灰,一切皆是未知数。但这之中,必定伴随着痛彻心扉……
长安城内,歌舞升平。
然,边城天阙却是战火纷飞。
元历十五年,大夏举兵攻打后唐,历时三年,久攻不下。
这一日,大夏一改以往猛烈的攻打,开始启用小队兵力进行车轮战,后唐虽无大损失可言,但将士们都疲惫不堪,有苦说不清。
“将军,军中粮草将尽,朝廷迟迟不援,将士们近日都无精打采,这可如何是好?”说话之人乃是军中副将,一辈子待在军中,出生入死,一身早已伤痕累累,却从不肯退。
被唤作将军的人沉默不语,朝廷的不肯援助是他没有想到的,如今骑虎难下,确实需要好的对策来解决眼前困境。
半晌,将军抬起头,棱角分明的脸上无一丝表情,一双眼充满了锐利,战场的厮杀已将他眼中的情绪波澜抹去。
古井无波,不外如是。
“林奇,传令下去,中午伙食加量,务必让士兵们饱腹,下午养精蓄锐,晚上本将自有安排。”
“是。”
林奇领命走后,将军一人坐在帐中,一手拿着笔,一手摩擦着一柄银光闪闪的枪,目光所及却是整个战场的地图。
是夜,将军命营中灯火全熄,所有将士集合待命。
“今夜,乃关键一战,事关天阙的存亡,故大意不得,现本将将详细安排说与大家,须得记牢,不允许出一丝差错!”将军清冷的声音在夜里尤显清晰,所有人都不由打了个激灵,瞌睡全无。
“精兵五百,分为五队,一小队由副将徐骏带队,抓住时机,干掉敌军巡逻之人,挑一些混入敌军,剩下的掩护;二小队由副将林奇带队,一小队成功后,从敌军右侧潜入,此向乃敌军粮草存放之地……”
盏茶过去,行动已然开始。
万籁俱静,偶尔蛙鸣牵动人心,大夏军营除了巡营之人的脚步声,整个营帐居然毫无声息。
后唐将士褪去了战场上的杀气凌凌,如猫般灵活,在黑夜中来去自如,不知不觉中就放到小半敌军,顺利潜入。
收到暗号后,其余四小队在一队的掩护下均进入敌军营帐,如此顺利,使将军不由疑惑,长年的战争岁月让他嗅到了一丝不妙,然,此刻撤退已是来不及,五百人已全数进入敌军营帐,且分散在各个角落,如今,只能且走且看。
为使伤亡减少,将军放弃了原定计划,开始寻找分散的后唐士兵。
一炷香后,已有三队人马被寻到且被下令撤回,各队副将却是不愿就此回去,均表示要与将军共生死。将军无法,只好严令必须撤离,否则军法处置,几人才不得不离去。
就在几人离去不一会儿,一阵火光直冲天际。
那是,后唐的方向。
此刻,所有人都意识到中计了,在后唐五百人潜入大夏军营时,更多的大夏人却是进入了后唐营中,并成功烧毁了后唐仅存的粮草。
就在此时,一大队士兵冒出来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中心赫然站着将军以及刚寻到的二十后唐士兵。
如今,已是进退两难。
“将军,待属下们杀出一条路,您先走吧!”一黑脸大汉如是说。
其余人纷纷点头,二十人形成了一个小圈,把将军围在了里头。
“大难当前,本将岂能躲在尔等身后,有辱我后唐盛名!”
“将军,后唐有您才会有胜的希望,我等贱命,能为将军死,乃我等之幸!”
“对呀,将军,不能再拖了。”
“将军,我等生为后唐人,死为后唐鬼,若将军念着我等,便在战场上替我等报仇,将大夏人杀个片甲不留!”
说完,众人没再给将军说话的机会,纷纷拿出手中武器,朝大夏将士冲去,剩两人护在将军周围,一是保护将军,二是“强迫”将军撤离。
一时间,兵器相接,惨叫连连。
二十人对上上百人本无一点优势,奈何后唐将士发了狠,硬生生地杀出了一条血路。
护在将军身边的二人已是伤痕累累,却仍不离将军左右。
“你二人伤重,不必护着我。”将军满脸复杂,不由将手中的刀又攥紧了一些,一身血污也难掩将军身上深邃的气息。一个“我”字,已将两人当成了至交好友。
“将军,我二人本是小镇出来的,唯一的想法就是为后唐做一点事情,碰到将军这样的大能之人,我们心中敬佩,早把将军当成了信仰,为信仰而死,我等,无怨。”因着伤重,此人说话声音微不可闻,但字字锥心。
将军此时的心情已无法用言语表达,在二人的坚持下,将军深深地望了二人一眼,继而转身离去。
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
待将军安全离开,二人提起身边武器,像是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天佑后唐!我等死不足惜!”随即便朝敌军冲去,也不顾自身早已流血过多,随时都有死亡的危险。
二十人,虽是发了狠,也不足以抵抗多久,见得将军离去,众人心中大石得以落下,便渐渐不支起来,未几便成了敌军刀下亡魂。
将军回到营帐后大夏士兵早已逃之夭夭,只留了一堆废墟及伤痕累累的后唐将士。
此情此景,让将军不由暗骂自己不小心,使敌军钻了空子。也让将军意识到己方阵营中怕是有奸细,不然这临时起意的计划怎会被敌军所知,还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与最初的想法大相径庭!
然,将军也明白,此时并不是大肆寻找奸细的好时机,一旦军心不稳,等待后唐的,便只有灭亡。
安顿好将士们后,将军一个人呆呆的坐在账内,思索着谁人出卖了后唐。
天即将破晓,将军这一坐便是半夜,心中的即使有了怀疑对象也是不敢确定。现今粮草已毁,将军不得不想法子快速将战事结束,否则,便真的要迎来灭顶之灾了。
正所谓祸不单行,在将军思考对策的时候,却传来了大夏士兵大举进攻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后唐将士拖着疲劳的身子,饿着肚子,身上的伤更是新的盖了旧的,如何抵挡准备十足的大夏士兵!
可现在已经由不得后唐考虑退路了,唯一的办法就是战!
半柱香后,后唐已然集齐了还能上沙场的人,粗略望去,寥寥两三万,而大夏,却是足足的十万大军。
一声令下,马匹的嘶吼声,兵器的交接声,乱箭的破空声,响作一团。
人数碾压下,后唐士兵节节败退,而将军一身银铠早已被鲜血染红,身上更是不知何时中了几箭,脸色愈加苍白。
破空声在将军背后响起,然将军已无力抵挡,箭矢刺穿的身体的声音清晰可闻,将军的瞳孔猛然睁大,却是看到流箭飞来的方向乃是……
后唐!
为了稳定军心而没有寻找的奸细在这一刻却是发挥出了他最大的作用,一箭,将早已支持不住的将军送入黄泉,而将军在这时还紧紧地攥着银枪上的流苏……
将军一死,后唐顿时乱了手脚,本就处于劣势,现下更是被大夏追着打。
千钧一发之际,后唐方向传来了阵阵马蹄,却是朝廷的援军赶到。
然,将军已亡。
后唐援军八万,且个个精神十足,大战许久的大夏自是不敌,很快便被逼退。
后唐营帐,援军之首令狐盟坐在主位上,下首是一个个副将,面上均是悲戚之色。
“令狐将军,射箭之人已死,傅将军身亡便成了悬案,我等恳请将军寻出真相,以慰傅将军在天之灵!”
语音刚落,几位副将纷纷请求令狐盟调查,而令狐盟却是满脸为难。
“林副将,非是本将军不愿查清,实是线索已断,这让本将军从何查起呀?”令狐盟轻叹一声,说道:“傅将军的死对我们都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现军心不稳,人人自危,实在不适合大肆调查。为今之计,只有先把众人对傅将军身亡的愤怒与悲伤转嫁到大夏人身上,我军才有获胜的可能!”
此话一出,几位副将面面相觑,徐骏是个冲动的性子,当即愤慨道:“令狐将军,我们剩下三万傅家军对傅将军均是忠心耿耿,如今傅将军死了,大家都想知道原由,将军如今推三阻四,是想吞了我们傅家军吗?”
“徐副将,你……令狐将军,徐副将说话不经大脑,并非有意冒犯,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将军海涵。”
“我令狐盟一生行得端、坐得正,岂容人随意污蔑,念在傅将军和林副将这番话上,本将军不与你计较!傅将军的死谁都没有料到,如今是你傅家军中出了细作,才导致将军身死,你们不好好反省,倒把脏水泼到本将军身上,真是蠢到家了!”
看到令狐盟发怒,林奇赶紧扯了扯徐骏的袖子,毕竟徐骏刚才以下犯上,实是犯了军中大忌!
徐骏心中虽有不满,却也只方才自己冲动了,要是连累整个傅家军受罚的话,那他就真的没脸了。“令狐将军,方才是我不对,将军勿怪。”
眼见徐骏给了自己一个台阶下,令狐盟也不矫情,摆摆手揭过了此事。
“尔等在天阙待了十年,早年虽击退了匈奴大军,但近几年一直被大夏拖着,皇上早已不耐,特派本将军带着八万将士来结束战局,现今大夏士兵疲惫不堪,而我军却精神备佳,正是反攻的好时机。傅将军的死之后皇上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如今最重要的便是逼退大夏。傅家军虽死伤惨重,但只要是后唐男儿就必须为后唐抛头颅、洒热血,明日集结傅家军与本将军的八万大军,彻底把大夏从天阙驱逐。听明白了吗?”
说到最后,令狐盟猛地提高了声音,让账内一干人等身躯一震,随即领命下去,为明日的决战做准备。
天刚破晓,然,烽火已起。
后唐以自身优势将大夏逼得退无可退,一阵厮杀后,大夏终是递了和谈书,割了边境三城给后唐。
一战过后,后唐傅家军死伤无数,存活的傅家军不过五千左右。傅家军在与大夏多年的争斗中受到覆灭性的打击,几位副将更是伤势惨重。
然,归去之路漫漫,留存还是彻底毁灭,一切都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