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影衣袂飘飘,长发在背后狂乱飞舞,突然一扬手,修长指间细碎银光迸射而出,半空中只听得一阵“叮叮当当”的锐响,陆鸿涯的剑光竟硬是被逼得偏移了方向。
陆鸿涯眼中冷光一闪,手指一动,一道暗芒突然奔向叶爻背后。
叶爻心中叫苦,只觉得恨玄影恨得牙根痒痒,双手欲待挣扎,慌忙间摸到玄影衣带间微鼓,似乎藏有什么东西。
叶爻用力一拽,竟是一枚样式普通的玉佩,坠着淡黄的流苏。
那玉佩上似乎还有什么字迹,只是她实在无法在这么一个重心不稳的情况下看清它,只得作罢。
回头却见玄影一挥袖将那暗芒击落,她刚要松口气,忽然见那暗芒一接触到衣袖竟然碎裂成无数细小银针,牛毛般再次向她袭来!
叶爻一惊,只是已来不及应变,随即她似乎听到玄影低低骂了句什么,那语声竟丝毫不带沙哑,莫名的、熟悉的嗓音。
她心头一跳,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玄影忽然将她紧紧一拥,突然抱住她,整个人在半空中翻飞出数丈。
他忽然低低闷哼一声,片刻后身子一僵,叶爻只觉腰间一松,两个人的身子竟猛地从半空中掉了下来!
她心头一凉。玄影,居然为了保护她中招了!
这个家伙,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叶爻一低头,下方,竟然是一条暗黑的地道!
她甚至来不及苦笑,整个人已跌落了进去!
却不知怎么,最后那电光火石的一霎,她紧紧抓住了玄影的胳膊,将他一同拽了下来。
她却没有注意到,最后掉落的玄影在身体下坠的一刹那突然诡异的一扬手,有什么细小的东西落到了入口边缘地面上。
这个动作完成后,他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微微疲倦地闭上眼,锦衣在夜色里翻飞如妖蝶,随着她坠向未知的下方。
紧追而至的陆鸿涯和风一兮面沉如水的看着那暗黑的地道,正要纵身跳下,突然,陆鸿涯面色一变,急道:“一兮,退后!”
说着他广袖一挥,身形已和风一兮一起飘然退后。
只见洞口边缘处突然爆发出一簇暗淡的火花,迅速迸发,有淡淡的蓝色烟雾瞬间扑鼻而至,陆鸿涯和风一兮屏息凝视,直到那烟雾缓缓散于无形才靠近。
陆鸿涯眉头紧锁,眼神冷峻,淡淡道:“是噬心散。”
“噬心散?”风一兮失声道,“那这么说,刚才那人竟是御龙阁的?”
陆鸿涯叹道:“这小子心思竟然如此毒辣,御龙阁的噬心散腐蚀力极强,稍微沾染则是削皮痤骨之痛,他先前中了我的断魂针,按理说应是经脉衰竭真力全失,却还能在意识不清的情况下留下这么一手,反应不可谓不迅疾,手段不可谓不狠辣!”
他目光转为阴沉,“御龙阁行事阴险,此人绝不可留。”
风一兮沉声道:“庄主,咱们还要追吗?”
陆鸿涯眼中光芒闪烁,“那小子中了我的断魂针,没我的解药只怕活不过十二个时辰,他若命大些,功力深厚强行逼毒,只怕也要武功尽废。不过,此时事关七杀星,必须要把他擒来弄个清楚。”
风一兮默然,只看着那黢黑的地道入口,微微叹息,“他身怀噬心散,我们不能这样追下去,看来只能等他毒发,没有解药自己出来了。只是御龙阁多死士……”
他忽然想起什么,皱眉道:“只是,庄主,这天机阁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条地道?难道是初建此殿者为御敌而建造的?”
陆鸿涯深深吸了口气,“正是因此,才必须要擒住那小子。一个御龙阁中人竟然对我山庄如此熟悉,只怕其中大有玄机。”
风一兮微微讶异,陆鸿涯忽然道:“还请师弟去集结众弟子,对山庄各个角落严加防范,仔细排查,不能放过任何外界入侵者。”
风一兮点点头,“这我自然知道。只是那小子身怀秘术,行动诡异,还望庄主小心。”说着转身本殿外去了。
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地道内,叶爻咬牙扶住虚弱的玄影,手紧紧扶住一侧墙壁,支撑着身体缓缓前行。
她本来是不必如此的,只是方才玄影与陆鸿涯交手时,她始终无法摆脱玄影的控制,而她万万没有料想到这家伙居然为了替她格挡受了重创,所以,她现在唯一的选择竟然只有顺势进这里来。
无论前因后果如何,先要从这个鬼地方出去,然后再找他算账。
身边男子似乎伤得极重,呼吸缓慢微弱,叶爻甚至能感觉到她所搀扶的手臂绵软得如同垂藕,他半个身子的重量倚靠在她肩上,声音轻若游丝却坚定:“再走七步,下一个拐角向左,对,就是这样……”
叶爻按着他的指示吃力地走着,咬牙道:“喂,你到底行不行?需不需要停下来包扎一下?不然一会儿失血过多会休克的。”
这通道显然密闭了许久,因此空气极不顺畅,此刻又夹杂这浓重的血腥气,在叶爻鼻端蔓延,她几乎不能呼吸,脑海中阵阵眩晕,却仍是将牙关咬得死死的,努力保持着清醒。
大概是因为当初打地道的人行事匆忙,墙壁上的石质极为粗糙,偶尔有细小的碎屑灰尘掉落下来砸在她脸上,她隐忍着闪躲。
玄影默然片刻,淡淡道:“不打紧……我命比你大。”
叶爻听着他这虚弱的嗓音,深吸了口气,将他背在了背上,回头咬牙切齿道:“玄影,我先不管你是谁,你给我听好,你要是敢死在这里,连累我出不去困死在这鬼地方,小心我把你生吞活剥了给自己报仇。”
她真的不太放心,如果就这么让玄影强撑着走下去,会不会还没等到找到出口他就已经挂了?
她虽然不清楚玄影为什么会对这天机阁的密道如此了解,但她现在只有靠着他才能出去。
一阵静默过后,背上那人低低笑了一声,依旧是魅惑的嗓音:“一起死吗?似乎也不错……能和姑娘长眠于一处,在下正求之不得。”
那语气暧昧而低沉,充满了挑逗调笑的意味,叶爻听了脸上一阵发烧。
他的吐息灼热地在她颈后,大概是因为重伤,带了点紊乱和异样的温柔。
有似曾熟悉的异香越发浓郁起来,他不知为何,竟然还有力气用手轻轻玩弄她鬓边发丝,叶爻咬了咬唇,正要把那只爪子甩下来,忽听他低笑道:“喂,前面,三步,向右转。”
叶爻恶狠狠地回头怒视他,压抑着心中的郁闷,沉默地继续跑路。
越往前走叶爻便越是心惊,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叶爻不知自己究竟转过了多少个弯,她真是越来越佩服当初那个开凿这条密道的人了,若是不知底细的人进来,在这样一条迷宫似的密道里只怕有去无回。
她也越来越好奇,玄影究竟是什么身份?难道自己心里那个猜测还不是最真实的答案?
“这里不要直接走过去,能感觉到地上的凹凸不平吗?按照左三步、右三步、再左三步的步伐走,对,就是这样……”玄影气若游丝的声音令她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的呼吸已经越发的微弱和紊乱,也要伸直他紧贴着自己后背的胸口已经渗出鲜血,她这才知道玄影不知何时已经拔下了那些细密小针,那小针针头似有倒刺,连着血肉被拔出,她不敢想象那是多少血,竟然能透过他的衣襟,将她的后背都浸湿了。
他到现在为止却还没有哪怕一声痛苦的呻吟,甚至还轻松地和她调笑,好像血染重衣的那个人不是他。
这是怎样惊人的忍耐力?
他这样的人,究竟经历过什么?
叶爻暗自攥紧了拳头,额头已经渗出豆粒大的汗珠,从额头一直流到眼睫处,她顾不得擦,眨眨眼,汗珠滚落下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面前突然伸过来凉玉般的手,他轻轻叹息,为她轻柔地拭去汗珠。
她突然看到前方一处微弱的亮光。
一个久处黑暗的人突然看到光亮就如同在沙漠中濒死的人看见绿洲,叶爻惊喜地拽了拽玄影的手指,刚要告诉他,他忽然懒洋洋道:“用不着高兴,那是用来迷惑敌人的,真正的出口还要向右拐一个弯。”
叶爻忽然想把他从背上摔下去。
她深深吸了口气,努力维持住一个修养良好的语气,微笑道:“你是不是打算告诉我,这见鬼的密道是你修的?”
他忽然轻笑,语声蛊惑:“姑娘如此高看在下,在下心中甚慰,只是在下虽素来被称作奇才卓绝,却还不曾干过这地下的勾当。”
叶爻撇了撇嘴,啐道:“自恋狂!”
他只是轻轻笑着,似乎没了说话的力气,懒洋洋趴在她背上,他如墨的长发垂落她颊侧,微微的痒。
叶爻只当做没感觉到,只是努力加快步伐。
不知又走了多久,叶爻感到眼前天昏地暗,大脑胀痛、呼吸越发沉重时,前行的步伐突然被一面石墙阻住了。
玄影忽然轻轻道:“到出口了。”
叶爻瞪大了眼睛:“这就是出口?这分明是死路!你能推得开这石门?”
玄影淡淡道:“这和大殿入口处的机关是相同的原理,需要以血为引方能打开。”
叶爻脸一黑,叹了口气,“算本姑娘倒霉。”从腰间抽出短剑,往自己腕上划去。
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叶爻一愣,“你做什么?”
玄影疲倦地声音响起:“你要记住……你自己的血,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不能轻易使用……”
叶爻一惊,心中犹如一道闷雷响过,“为什么?难道你知道些什么?玄影,”她一字一字清晰的质问,“你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