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灯罩将220v的电压稍微敛了敛,委婉地打在我鼻梁上。
绿的,红的,紫的,蓝的……
我伸着歪歪颤颤的食指,认真地一块块按颜色去数。
这块灯罩是我新婚的前一天晚上拉着慕馨去买的。
那天是六月一日儿童节,我记得很清楚。
will’家居商场里在做促销,买1万送一只迪斯尼限量版一人高维尼小熊,买5万送景德镇名家珐琅镶金玉瓶。
男男女女、大人小孩,簇拥成一条条人流,好不热闹。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带了笑的,温馨的、向往的笑容。
好像拉斐尔笔下那些有着光环的天使,胖嘟嘟的,手持草环,吹着喇叭,圣洁,柔和,而充满了美好的意味。
多么让人感到温暖。多么让人渴望。
可是,我却是拉着小姑子去的。
两个女人走在一起挑床上用品,总是会让人怀疑她们有点不正常关系什么的。
幸好,我吴绾从来大大咧咧,将那些可疑的目光通通视而不见。
倒是小姑子慕馨一脸局促和歉色,不断唯唯诺诺地跟我解释:“慕恒哥公司里事情特别多,老板喊他出去酒席,他也推不掉。男人嘛,事业总是第一位的。赚钱也是为了养家啊。绾姐你就体谅体谅呗。”
我回了一个不到唇尾就湮灭掉的笑。
比那些不断推销着“这家具天下无双过了这里你就再没法以同样的低价买到更好东西”的促销员还虚假。
实际上,我心里想的是:有些忙?如果像楚慕恒这样连续一整个月一天到晚24小时见不着人影,电话永远无法接通,只能叫有些忙,那那些熬夜做m&a计划案的投行员工都不用混了!至少,那些员工做完了项目后,能有个马尔代夫豪华旅游的假期!
好吧,看看我吴绾都混到什么份上了:婚纱,我自己找人定做的;婚戒,是我自己挑的;婚礼酒席,请帖都是我一个人一张张写好的,酒桌也是我去定好的,甚至连未来的爸妈也是我去从乡下接来的。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我吴绾要一个人结婚呢!
是啊,如果结婚能够一个人,不用两个人?
如果我爱的不是楚慕恒这个混蛋?不是非要想破心机和他结婚?
那我也不至于在结婚三周年这样一个大好的纪念日,一个人躺在水床上,仰着脸,数我家灯罩到底有多少种颜色了。
哦对了,灯罩,其实那天我只是想要那个小熊和玉瓶,才买了6万的这个琉璃灯罩,传说是国际大师手笔,采用什么高能材料。
我管它那么多呢,再好的灯罩,也只有我一个人享受这该死的灯光!
铺了水蓝色的地毯,刷了幽蓝色的墙壁,甚至买珐琅掐蓝的玉瓶,这些装饰摆设,没有一件不是按照楚慕恒的喜好来的。
可是呢?!他有多看一眼吗?!他有问我,我是哪里买的,我是怎么买的吗?!他有夸过一句我对这个家很上心,对他很在意千方百计讨好他吗?!
也许,一开始就是错的,所以,无论如何纠正,都是错的……
猛地抓紧丝绸的床单,我绷紧了身子!
手下丝滑的凉意,和头顶微暖的光照形成了鲜明对比,我的脑海中全是愤恨和幽怨!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偏偏要受这份罪!
手攥得太紧,手心开始隐隐作痛,我硬生生受了!
只有肉体的痛,才能让我忘记心灵的痛!
“楚!慕!恒!”
空荡荡的屋子里,我愤怒的喊声一遍遍穿透、回荡。
无人应。
无一人应。
扬高了下巴,眯起眼看灯光,我抿紧了嘴 唇。
“吴绾尼玛是脑残啊!”暗骂一声,仿佛怨气稍稍舒缓了些。
我长出一口气,僵硬曲起的双腿掰下了床。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我竟然在家里当怨妇,自怨自艾?!
我真是……太对不起我死去的爹了!太对不起他留给我的那一大堆财产了!
男人不要我,我还不能自己去找男人么?!
天下何处无芳草,我何必单恋一棵枯木?!
我决定去新开的pub转转。
刚走到客厅,还来不及摸黑开灯,门关处突然咔嚓一声,吓了我一跳,反射性地将拖鞋拿在了手里。
橘黄色的灯光倾泻而下。
我和楚慕恒都暴 露在这灯光下,面对面,手足无措。
还是楚慕恒反应快,拉了拉领带,疲惫的眉眼转了转,踢了踢鞋,上了玄关,问道:“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温润的声音如泉水一般,叮咚作响,虽然因为疲劳有些沙哑,却只能显得更性感。
我讪讪地一笑,将刚刚无处发泄的怨妇心理收敛的一干二净,“没呢。我只是来看看……来看看……这灯。”
玄关处的灯是白瓷壳的,很有日本的味道,圆润的,上面画了寒梅,苍劲的枝,素雅的红。
这也是我心血来潮买来的,主要原因还是那时我在追韩芮恩的小说,每当看到女主人公每晚为男主人公留一盏灯的场景,我就哭得稀里哗啦。
那时我觉得和我那女主人公一样悲情,于是去买了盏过道灯。
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即使我买了灯,我也还是我,没有女主角的命的我,注定只是炮灰角色的我。
无论我做什么,其实对于楚慕恒来说,都是没有什么分别的。
只因为,他不爱我。
只因为,这场婚姻是我强迫来的。
只因为,我永远都是那个连女配角都算不上的可怜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