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觉回到府邸,经过鲤鱼池边时,顺手将从月倾城怀里偷来的瓷瓶打开,白色的粉末化在池水里。不到半刻,惬意游荡活蹦乱跳的鲤鱼慢慢的沉入了水底。然后,一个鲤鱼打挺,鱼肚皮翻了起来!
鲤鱼,死了!
皇甫觉早料到这不会是什么好东西,但却没料到这会是一瓶毒药!
她要害谁?是权相,还是皇上,亦或是自杀!
一想到她要自杀,皇甫觉的眸子顿时收紧,不断紧缩着!她若有什么难言之隐,说不定自己可以帮助她解决。可是,她绝不能死,尤其是自杀!
“王爷,奴才派人跟过去了,月倾城已经安全回到相府了!”
侍卫回禀着,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不知道接下来的话会否惹得主子心情不佳!
“还看见了什么?”
“是权相亲自去把她接回去的,并且还当场处置了跟随她出来的十几个护卫!后来,是月倾城拦下了,那十几个护卫这才保住了一条命!”
“自己都差点没命,还要替他人求情,她倒是很勇敢啊!权谨倒是面子功夫做得不错,那十几个护卫已经没有命了!你下去吧,吩咐下去,今日之事,不许对外人泄露一个字!”
皇甫觉冷笑了一下,看来权相对她很重视啊!
侍卫退下之后,他又将眼神看向那几个死去的鲤鱼,想起月倾城的样子,想起她眼睛里的决绝,握瓷瓶的手不由得缓缓缩紧,力道之大,差点将瓷瓶捏碎。
养清宫内,皇甫翼正在批阅奏章,左手边已经堆叠了一摞弹劾权谨的奏章,可他却连看也不看。近日,蠢蠢欲动的北匈又开始犯境了,似乎不隔一段时间来大周边境闹腾一下,北匈就忘记自己存在的价值!
“依臣之见,不如就派个将军常年驻扎在北境,北匈地域辽阔,要想短时间将其收服,恐怕很难。如若有个名副其实的镇北大将,边疆百姓有个依靠,也会让北匈有所忌惮!”
不等王植开口,权谨就已经先发制人,这对他来说,是个好机会。陈骑锋已在战场上磨炼了有一段时日,对他也算忠心,是时候派上用场了!
“权相所言也是微臣所想,提议很好,但若是封一个镇北将军过去,要想长期驻扎在北境,等于远离了京城,则需要在那里建城,短时间内恐怕也难成,所以,臣以为,这次,北匈再次挑衅,应多磨练一些战场大将。这次,北匈侵扰玉林,正是一个契机。”
王植迅速做出回应,上次,陈骑锋可算是出尽了风头。而皇上也任由权谨作为,根本毫无回应!这次,绝对不能再让权谨处处占利了。
想来,这次,皇上再不会容许权谨仗势任为了!
皇甫翼就静静的等着权谨和王植把话说完,合上奏章,看向一旁始终不言的皇甫觉,问他道:不知,燕王可有好主意?”
皇甫觉淡然一笑,说道:北匈常有犯境,已成家常便饭之事。纵然地域辽阔,但常年征战,人心不齐,国力日渐衰竭,已经穷途末路了。臣一介武将,对朝政之事一窍不通,皇上一声令下,臣随时可奔赴战场!”
“好!这次北匈侵扰玉林,是一些大漠匪徒犯境盗取边境百姓财物,暂由玉林县郡派兵解决。王植,你就负责粮草兵马之事!记住,上次北征,所用边疆百姓粮草要通通还回去!你亲自监管,一厘一毫都不能少!”
对于皇甫觉的回答,皇甫翼很满意。王植早就对权谨不满,他不是不知,只是,时辰还未到罢了!
“是,臣领命,定不负所望!”
王植言罢,得意的看了权谨一眼,这才退下!
权谨不是没有看见,他只是太过惊讶皇上的改变,所说之话,所下之令,俨然一副当年高祖的样子!这使得他很惊慌,但纵然心底思绪万千,面上仍然毫不改色!
“北匈犯境,的确让人头痛!长年累月的征战会削弱国力,我们是该想个长久之计了!”一个国家是否长治久安,首先国土是根本。撇开个人利益不谈,对于派将驻扎边境,他早有此想!
“ 此事过后再议,现在,朕只想问丞相一事,袭击倾城之人可抓到了!”
然而,皇甫翼并不想跟他讨论这件事,权谨十分的狡猾聪明,自己一旦说错一个字,就会引起他的怀疑!倒不如问点他此刻比较关心的事情,比如,说月倾城!
“微臣怀疑是南朝人所为!”
对于袭击倾城之人,权谨只怕会比皇上更狠,当看到倾城衣衫不整的那一刻,他真想封住全城,将那人抓住。然后,碎尸万段!如若她清白一毁,纵然是能为他所用,恐怕,也会遭到皇帝的嫌弃!
“京城城防是由禁卫军管控,不过,朕暂时未将陈骑锋移职,他却放手不管了,任由城防混乱。现如今,更是让南都人混进来了!”
皇甫翼紧跟其上,对于倾城受伤被袭,他一来震怒,二来,细思之下,竟然可以打击到陈骑锋,这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倾城啊!你是上天献给朕的礼物吗!
此时,皇甫觉的嘴角边反倒浮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从皇上这话,是否连他自己都低估了她的美丽带来的影响力!
“是,的确是微臣疏忽了,但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否就是南都人所为,因为,那袭击之人对京城地域甚是熟悉!”权谨咬紧牙关,不动声色的回道。但同时,也对皇上紧张月倾城的样子,感到有一丝欣慰!
“她可受伤了?”
皇甫翼真正关心的是这一点!
“只是受了惊吓,未曾受伤!”
说这话时,权谨脸色一黯,但在微微抬头时,神色恢复如常!
“丞相还没有将她调查清楚吗?”
受到惊吓!对于权谨所说的话,皇甫翼更是半信半疑,就算她是女扮男装走在大街上都未必安全,更何况是独自一人上船!若非不想激怒权谨,皇甫翼只怕早就下令将她从丞相府接回来!
她,只有待在自己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身世已经调查清楚,可这次袭击事件,臣认为为了皇上的安危,她还不能进宫!”
细细斟酌之后,权谨将每一字每一句都说得滴水不漏,甚至是由不得皇帝反驳!
昨日的始作俑者之一皇甫觉站得笔直,微微抬头看着皇帝,将他脸上一切细微的神情尽收眼底,皇甫翼想要接回月倾城,终究还是无可奈何!虽然言语之中还是把月倾城当作挡箭牌对待,但有某种真实的情绪,实实在在的泄露了他的不安!
他怕失去月倾城,犹如自己,从见到月倾城第一眼起,只是欣赏她的美丽,到此刻,想要拥有她一样!皇上也想要她,思及此,他发觉自己便如同此刻真实的皇上一样,怕失去她!
难怪,她要自尽,没有人真心对她?所以,她才要死!
可如果,他皇甫觉能做到呢!她会否愿意跟自己走!
倾城没想到,权谨会派人来给她诊脉。那日回来之后,权谨就这样说了,可她只是婉言拒绝。以为权谨会就此罢休,可今天,那位白衣郎中就已然站在自己眼前!
在看看那群跟着的诚惶诚恐的丫鬟,她心底叹了口气,对着白衣郎中说:有劳先生了。”
看着她紧张不已的样子, 白衣郎中对着倾城温和一笑,说道:姑娘不必客气,也无需紧张,我不是宫内名医,不过是一江湖郎中,请把右手手腕给我。”
此人正是权谨从江陵请回来的方外名医蔡仕安!
倾城有些颤抖的伸出手腕,心里无比紧张,如果他诊断出来,自己的巫毒怎么办?到时候又该如何向权谨解释!
手指刚刚触及她微弱的脉搏时,蔡仕安就不由得吃了一惊,根本无法相信,或许只是他的错觉吧!但是,手指略略施力,那股怪异的脉象却又消失不见了。
蔡仕安微微抬头,立刻就明白了她刚才为何紧张惊慌的原因了,蔡仕安虽然年纪轻,但却已经背着药箱走遍江陵了,见到的莫不是得了病就想要赶快治好的人,但像她这样,明知身体有病却故意隐藏的却还是头一个!
这个看起来美丽无双的女子竟然不想活!
蔡仕安眯缝着双眼,始终将手指放在她的玉腕上,心里头涌起一股奇异的感觉!
如果他把手放下来,该怎么去向一个明知有病却不治的女子解释!好歹他曾经也中过乙榜,可此时,竟然也词穷!
更重要的是,他身为医者,救死扶伤乃是天性所在!自然也不忍看到她死去!
“免了,可否诊治出什么异常了?”
从宫里回来的权相,未换下朝服就向倾城所在的厢房赶过来,进门来,就直接看着蔡仕安问。
“回相爷,姑娘身体并无异常,喝一些安神的汤药即可!”
蔡仕安恭敬回道,一边看着倾城舒心不再紧绷的小脸,心里也不禁松了一口气!但此时,他更需要确定一件事!
“倾城在此谢过先生了!”
倾城走过来,对着他福身,然后,抬头,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感激!
“无妨,无妨!”蔡仕安扭头,看着权相说:不过,草民所开的安神汤是家中祖方,需要草民本人亲自熬制!”
权谨并无异议,当下同意!
待到蔡仕安出了房间,面对倾城时,权谨的脸上才终于有了一丝笑容!
倾城看着他,想起皇上曾在自己耳边说的话,蓦然,明白了权谨囚禁自己的意图!
“方才,我未回来之时,那蔡仕安没有和你说别的话吗?”
事已至此,权谨知道有些事情再也无需隐瞒!但是,他在等着倾城开口!
“没有,相爷是想问什么?”
倾城抬头看着他,像看着当初拿父亲逼迫她来周宫的秦伯颜,她的目光很纯净,就像是厢房外五步之远的清溪一样,一下子照出了权谨心底隐藏的阴谋!
“倾城,人心险恶,你永远都不知道站在你眼前和你说话的人,下一刻,他会不会就翻脸无情。我只是担心你,既然如此,你先好好歇着!”
面对她直射过来的澄澈眼神,那种淡然无畏的目光,真像极了她忍着巫毒的剧痛夜夜不能安眠却仍咬着牙坚持安寝的倔强样子,那个时候的她,纵然权大于天的自己,恐怕也伤害不了她分毫!
第一次,权谨脚步匆匆,离开了她的房间!
倾城第一次冷眼看着他离去,知道他温和伪善的面孔再也藏不住了!
那天的夜色,陡然间变得无比冰凉,就算是她躺在床上,巫毒也侵蚀不了她了!
娘,那个和我一样同病相怜的人竟然比我还要可怜!
娘,最重要的是,我无足挂齿,他却重若泰山!
再没有明亮的月光和浅浅的微笑回应她了! 但倾城心中却暗暗下了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