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她真以为自己看错了,但是,几次留心下来,也发现花如意的鬓角微微有些弯曲。尤其是她所教之舞,隐隐有些南朝的柔性,这让她更加确定,花如意一定是南朝人!
花如意骤然脸色大变,心中凛冽之意顿时四起,看着倾城的眼神也逐渐冰冷起来!
“姑娘认错了,方才就见姑娘行动不便,看来,今日不适合再练舞。”
说着,脚步匆匆就往外边走。可倾城哪容她拒绝,见她此状,心中更加确定。这是她唯一的机会,绝不能放弃!
花如意双手刚摸上门把,倾城比她更快,伸手撑住门,过大的力道让伤痕开始裂缝流血,可她不在乎,迅速看着花如意道:纵然曾经是,可现在也不是了。我不会说出去,但求花姐姐能将我带出去,这是人命关天之事,求姐姐相助!”
“你的手,你这又是做什么?你既已入了相府,就不该再妄想逃出去!”
看她手心流血却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仿若那鲜血并非留在她身上一样。花如意心中大为震惊,不明白她小小年纪怎能如此淡定!
“我要入宫,权相成全,他虽不会为难我,但足以要了我的命!然后,去牵连我身边任何一个人。所以,我不是逃。但此事,与姐姐毫无关系!”
倾城说完,脸色一白,缓缓放下流血的手心,一旁的秀秀早就备好了药膏,忙咚咚跑过来。
倾城已经彻底抽身,因为她确定花如意不会逃了!
熙熙攘攘的西市大街上,去而复返的马车赶得有些匆忙,倾城换好了一身青衣布衫,脸上脂粉未施,愈发显得脸色冰凉如霜,她混似不在意。倒是花如意急了,拿出马车里备用的粉黛,细细的抹了一点在手指上,手指刚触及到她凝脂的肌肤上,倾城微有躲闪,不明白她这是要干什么!
“哎呀,你要去求的人铁定是个男人吧,这我就不方便过问了。可是你这副模样,怎么见人?”
“我不需要这些!”
倾城还是咧着身子,她本就是不想妆饰太多,为的就是避人耳目!
“女人靠什么吸引男人,我知道你有把握让那个人帮你,可你不能一点甜头都不给人家,他一旦觉得被欺骗了,恐怕你悔之晚矣!”
“是吗?”
话虽这样说,可她的身体却很诚实的不动弹了,明明是献媚的做法,反倒让花如意说得清新脱俗了,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突然间,脑海里浮过皇甫翼强吻自己的情景,骤然让她脸庞一阵滚烫,可从心底深处却升腾起了一股浓浓的罪恶感!
好像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觉得对他歉疚不已!
“傍晚时,你必须到如意坊,记得从后院进来!”
到了地方,花如意嘱咐道,见她点点头下马车,花如意终忍不住问道:姑娘是如何得知我并非大周之人,是不是因为我教你所跳之舞,有些许漏洞?”
这也是关键,万一日后被哪个眼尖的看出把柄,那她岂不是要大祸临头!
“美人赋刚柔并济,的确有一点南朝特色,但非常年习舞,精通舞乐之人,根本看不出来!花姐姐的鬓角,梳得再过平整但总有一点弯曲,这才是南朝人的特点!我会准时回来,决不会为难姐姐。”
时间紧迫,她一说完,就双足落地,下了马车!
独留马车里还在神思震荡的花如意,犹自不能回神,她要为此收回之前那句话!
这个月倾城哪里是带刺的玫瑰,分明是有着九条命的小狐狸,到底是谁掌控了谁,犹未可知啊!
皇甫觉一直在等这一天,不必蔡仕安开口,不必让任何人去告诉她,一直在暗中相助她的人是他。只是,要让她明白一件事,皇上能给她的,他也能给!
看着那抹娇弱聘婷的身影走进来,心里纵然焦急万分却还是目光淡然无波,绝美的脸庞上不显一点儿惊慌无助的模样,好像,还是什么人,什么事都伤害不了她一样!
那她如此盛妆,又是为何?想用美色取悦自己,亦或是别的什么?
思及此,皇甫觉心中顿觉不悦,原本炙热急切的眸光也沉了下去!
“觉爷,倾城姑娘已经被请进偏厅了!”
“让她先等着吧!”
语气不轻不淡,听不出来太大的情绪起伏!
“是!”
不理解主子的态度为何转变如此之大,但还是应下。一边正要走出去,却又听到主子这样说。
“送去些茶店,记住,茶水要温凉的,不要过热!”
“是!”
丫鬟惊讶的差点掉了下巴,似乎有些不认识主子了!
被礼遇的请进了偏厅,倾城心中大概能想到,这恐怕是皇甫觉的安排。没一会儿,手心隐隐作痛,鲜血渗出,送茶点的丫鬟见状,忙把茶店放到桌子上,知道这是主子看重的人,丝毫都不敢怠慢!
“王爷还有事情在忙?”
倾城问着给她包扎伤口的丫鬟!
“哦,是,是啊!”
倾城的声音温柔清润,没有一丝不耐和催促的感觉,这反倒让丫鬟有些觉得,自己这是跟人家撒谎,真的不太好!
话说,明明是主子不来见的!
倾城索性耐着性子,一直安安静静的坐在偏厅里等,因为,她知道,皇甫觉事先有安排,丫鬟们又都服侍得如此细心周到!
那,他,就一定会来见自己!
反倒是皇甫觉等不住了,明明她就在眼前,又何必自己折磨自己。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调整了一下心情,他准备走出去。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快速跑动的脚步声,丫鬟匆忙跑进来,步伐有点慌乱!
“王爷,皇上快要到王府了!”
这消息让他吃了一惊,按理说,应该是刘全安早到传话,如果不是,极有可能是皇甫翼一时兴起!莫非,他知道了倾城在自己府上!
但是,隐隐又觉得不可能!这两日因为北境之事,忙得焦头烂额,或许真是有要事商量,才会亲自到府!
“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时间过去了大半,着实让人有些着急了。
“姑娘请在此等候!”
丫鬟说完,不待她说话,径自就退了出去。
本来约定了傍晚就要回去的,可是,这么拖下去,怕是会连累花如意。原本安安静静的心不由得焦灼起来,倾城起身,再也坐不了。刚刚走到门窗处,突然听到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四叔,不在宫内,这些礼就免了吧!”
说话的声音低沉徐缓,好像还有一些焦急,断断续续的从隔窗传过来!倾城骤然心跳如擂鼓,这是皇上的声音!
倾城知道自己该转身就走,可是,偏偏,身体不受控制的移到隔窗边上,屏住呼吸听着那边的说话声!
“陈骑锋在燕北大肆敛财,广招兵马,这件事进行得很隐秘,是瞒着权谨偷偷进行的!近日已经有所收敛,估计是走漏了风声!”
最初手下人来报,皇甫觉心中大为吃惊,也足以可见陈骑锋其野心之大。但是,论说权谨一点都不知情,任谁能信!
“权谨爪牙遍布四方,就连朕枕边之人,也都是他安排的。他如何能不知道,这次祭天,一定要将陈骑锋把柄抓住,驻守北境之事,牵扯他大肆敛财,广招兵马。权谨纵然是想把他当做一个替死鬼,也不容许他再撇的干干净净了。”
皇甫翼的声音,坚决,狠厉,果断。听不出以往任何一丝温柔戏谑的语调。
倾城心中微微一震,她知道,他明明是一个人。却也两种身份,一个是皇甫翼,另一个是如今的大周天子。可是,却永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是他自己!可是,当听到他说出如同命令的话时,犹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就连听着这些话的她,都不由得为他心潮澎拜起来!
她抬起头,看着那边皇甫翼的背影,如同一颗屹立不倒的沙漠白杨,纵然只有炙热阳光,无一丝凉风雨露!但根系早已扎入沙地万丈,饱满的土地营养源源不断!所以,沙漠白杨永远都不会倒!正当她思绪千转百回的时候,说话的声音又渐渐传了过来!
“王植最近一直在策划祭天之事,皇上不闻不问,是否已经决定放手任其所为!”
“他们明争暗斗惯了,如今朝政渐稳,随他们去吧!”
皇甫觉当下心中明白万分,眼睛盯着那堵墙,仿佛能看到倾城的身影,丫鬟没有来报,就说明他没有走,何不顺水推舟!
“皇上可曾想过,若王植成功了呢?”
“祭天之事非同小可,关系民生也关系朝政,他若成功得当,乃顺应天意,也是顺应民意!”
皇甫翼眼眸中精光一闪,王植若真能够擒拿权谨,且罪名适宜得当,当真除去了他心头大患。可是,皇甫翼也明白,王植是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所以,根本就没有做成功的打算。如此放任他,不过是给权谨一个警告,让他能够分清主次,最起码,安分守己一点!
“可我们该有这样一个打算,如果一旦成功,就须得快速解决,否则,拖得越久后患无穷!”
“朕想,王植成功,机会微乎其微,不过,”明显察觉出他神情不对,皇甫翼转了语气,精厉的眸光蕴沉到波光深处,问道:四叔,是想说什么?”
“上次,宫宴之上,臣想要回皇上的赏赐!”
“朕说过,力所能及,定当割爱!不知,四叔现下想要什么?”
“臣别无他想,只要一人,皇上给的起。之后,臣可心无杂念,奔赴北境!”
“看来此人对四叔甚为重要,是谁得四叔如此眷顾?”
“月倾城!”
后墙之内,骤然云雾缭绕,寂静无声,急速跳动的心,仿佛要冲出胸腔,倾城艰难的低头,弯腰看着脚下,突然间云开雾散,她看到,自己站在山端之上,进退无路,只能强撑着身子,不让自己倒下去!
“月倾城,”
这三个字从皇甫翼的口中吐出来,不轻不淡,好像没有什么分量!
倾城觉得自己的身子,骤然下沉了一点!
“月倾城便如当年的高玉容,朕的身边,多一个权谨的棋子与少一个,并无多大区别。若王植当真成功了,朕就把她赐给你!”
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倾城以为自己会狠狠摔倒在地上,摔得粉身碎骨!可等她低头看,所有恐怖的异像都消失了,不过是一滴又一滴的眼泪掉在地板上,混合着湿润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里!
倾城,你何时愿意把你的真心交付给朕?
等哪天花开月圆,父女团聚,我才能敞开心怀,接受你,接受让我愿意去相信的你!
她无声的哭泣着,缓缓蹲在地上,原来,在他心中,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一件赏赐,一个可以随时转赠他人的女人,根本毫无真心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