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正与做过分亲昵之事,鹤儿见状连忙转身向外走,不料衣衫无意间碰到一块碎石,由于四处寂静,碎石弹落山壁的声音惊到了里面的二人:“何人?”
鹤儿心中慌乱,急忙逃出假山,无暇多思迅速向一边宫路快速跑去。
鹤儿累得气喘吁吁,幸好没有追上来。这种情况下他们很容易狗急跳墙,那她就是死不瞑目了。
这个皇宫真是个藏污纳垢的好场所,花开正荣的少女竟然和一个年纪类其父的阉人厮混在一起,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一定不会相信,真不知道这里还藏了多少肮脏事,她必须要尽快离开,否则就算不被算计死,也会被惊死····
鹤儿调和一下气息后环视起四周,她再次慌了,这是哪啊?一路疯跑来,根本来不及记路啊!……
直到天边泛起了灰色,启明星隐约可见的时候,她才找回了集福殿,早已困倦至极的她,顾不得更衣,直接爬上了床倒头睡去······
宫女敲门的声音直直钻入她的耳根,在她的记忆中自己刚合上眼没多久啊!半闭着眼完成了更衣梳洗,吃了些早膳送来的莲蓉糕后,才渐渐觉得有了些精神。
良家子集合的殿院中,段公公一眼便发现了缤纷的百花丛中夹杂着的一抹枯叶,梅鹤儿什么德行他是清楚的,只是他万万没想到即将面见圣上,她竟然穿了一件洗的掉了色的深蓝色素衣。
不过他倒庆幸她如此,否则自己的命运就堪忧了。待良家子到齐后,便引着她们去往紫宸殿了。
路很远,又是后花园又是宫廊,鹤儿内心有些急迫,期待着这一切快些结束。
她根本不想理会那些无足轻重的人,可是现实就是这样,被骑行的总是最温顺的马,被欺负的总是最宽厚的人。
“……有的人天生的贱骨头,成天妄想能够飞上枝头,也不顾自己的低贱身份,是否给皇家丢脸。”
另一个声音更加刺耳:“姐姐说的对极了,这种人出身卑微,却个个祖传‘贱术’,一门心思攀龙附凤,说不定她的娘亲当年就是……”
“住口!”鹤儿扭头狠狠瞪着旁边的两位,目光如同一只发怒的猛虎,随时可能发出进攻。
她一直忍到了现在,只是想安全顺利的出宫,忍耐对她来讲是一件何其困难的事。她们可以说她出身卑贱,痴心妄想,贪慕荣华·····但是每个人心底都有某个别人不能触摸的东西,她也不例外,这时她突然感觉胸口的碧玉热了起来……
两个姑娘似乎被他的气势震慑到了,气焰降了些,其中长着瓜子脸、秀美五官,身着丹碧纱纹双裙、飞逸的偏云发髻其间修饰异常花艳的官家小姐响起了娇气的声音:“我同姐姐说话,哪里容你插嘴?难不成你当我们是在说你?”
“当然不是!”鹤儿努力压着火气,今日良家子们都把自己最好的家当显露了出来,衣着头饰无不光鲜靓丽,华美非常,只有她一个人除外。
如此低陋出身,相貌却惊羡秋娘,她们难免心中不悦,抖抖小姐威风而已,只是鹤儿的忍耐力没那么强。“见你们自我嘲讽得如此厉害,是与自己有何仇怨吗?我都听不下去了!”
“自我嘲讽?你在说什么?”另一位小姐难以置信的冷笑道。彤红的双唇不对称的挑起,一对吊眼盛气凌人,毫不掩饰轻蔑之意。
鹤儿毫不在意,说起了自己的理由:“我虽出身平民,家人对我却是关爱备至。可出身高贵的小姐你呢?”
只见她原本高傲挑起的嘴角有些僵凝,不过只是一瞬间便消失了,再次恢复如前:“我如何?”
鹤儿目光流转在她身上穿的紫绡翠纹石榴裙上:“这衣料纯正华贵,是上上品没错。不过,其上针脚大而简,做工急而糙,恐怕是连夜赶工制出来的吧!可见你在家里的地位……没那么高!”
小姐一脸讶异,本能地对上她的目光,又立即避开,好似在担心自己的眼睛会暴露更多。岂止是没那么高,要不是小魔头进京前突然染了病,怕圣上怪罪才临时想起有她这个人来,否则她们是不会放过她这个不需付工钱的下人的。
在她心里,她们从来都是大魔头与小魔头,只有口中才是大娘与姐姐;至于她爹,从不知道少了个女儿,只知道家中多了个丫鬟。自从她娘亲离去后,那里就不再是她的家,如今顶替小魔头的名分进了宫,就是逃出魔窟了,她从此要骄傲地活着。
调和心态,稍作镇定后,她单手优雅地捋了捋鬓发:“没错,这料子是布庄的新货,进京前一天才到,难得本小姐还瞧得上眼,只无奈时间紧迫,只好避繁就简……”
鹤儿目光却锁在了她的指尖,未等她说完便插了话:“你的指甲,并非是每日只做绣花、品茶、捧书的深闺小姐该有的尖圆状,而是长期劳作形成的平齐状,看来你这小姐做的倒是勤快得很啊!”
下意识地她将指尖缩回了广袖中:“这是,因为……”很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能编出的理由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鹤儿又将目光转向另一旁事不关己地看着热闹的那一位:“小姐,人的卑微与否,不是看出身而是心。一个只能用外表吸引别人的人,出身再高贵也是卑微。你头上的钗钗环环已经够多余的了,又戴了这么多色彩各异的花饰来引人注目,官家要的是才德不是配饰,赏的是你本人又不是花园……”
“分明是你贫贱至极,也见不得别人花钗拥簇。”
鹤儿不禁失声哑笑:“知道什么地方花开最盛吗?”
“……”
“牛粪上!”
小姐立即火冒三丈,停住了了脚步,长这么大没人敢如此对她,一时火气难消,冲着鹤儿抛出利爪。
幸亏鹤儿早有防备,立即将其擒在手心,又反手抓住她另一条手臂死死扣牢。任凭她乱扭乱抓:“放开我,贱胚子!……”与她这样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深闺小姐相比,劳作求生的鹤儿在体能力量上自是得占优势。
最终引来了段公公,发现事关梅鹤儿,他毫不惊讶。命人扯开了两人,随即转头哄着小姐:“姑娘要顾及自己的身份啊,此处离紫宸殿已是不遥之距,若是被哪个主子瞧去,岂不毁了姑娘自个儿的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