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回来啦?”见到梅鹤儿,段公公一脸惊愕。
验身嬷嬷回禀后,他很快派人去给她给衣服,宫女回禀却说望见了她与官家说话,聊了好一会儿也不见离开,因此并不敢上前打扰。
他闻言惶恐得满屋子打转,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怠慢了真神。想不到官家偶尔也想尝尝“野味”。
不过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这丫头果真是个没造化的,他长舒一口气。
“你当我想回来啊,要不是……”她低头看了眼衣服,要不是这副模样,她早就与其他良家子一起出宫了。
“官家与你说了些什么?”既然无动于衷,为何又聊了许久?难不成是问她从哪座山林里跑出来的?
鹤儿这才明白他们说的是两码事:“官家?你认为,我不该回来,而是该被带到官家寝宫去?”这皇宫真是藏不了事,芝麻大的事都有人嚼舌根。
他不耐烦叹了口气:“快说,官家如何说的?”这对于他最重要的。
鹤儿哼哼一笑,她身体此时已经接近极限,又痛又累,才不要陪这个老不正经的在这说这些有的没的:“段公公,您本事大,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问官家啊!”说着朝房间走去。
他一拍桌子:“站住!”又忍下了怒火:“好。咱家不问这个,问些别的。你今儿和验身嬷嬷打了起来,作何解释?”
不提还好,一提这个,鹤儿更是一肚子气:“打起来?我光是挨打啦!她们五个对我一个!”
“活该!”他说的十分解气的样子。“谁让你抗逆!”
鹤儿看他一脸“欠打”的表情,更是来了脾气:“她们撕我衣服,还,到处乱摸,若是摸你,你受着?”
他已经动怒:“住口!每个良家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如何娇贵?”
鹤儿撇了撇嘴:“她们一个个做梦都想成为娘娘,自然什么都肯受着,我又不想!”
他站起了身,想说什么,又叹了口气来缓解怒火:“算了,来人,把她送到韩承御那里,是时候松松筋骨了。”
此时她也是一肚子不顺心,正在气头上,完全不示弱:“呵!又来这招,专会拿她来吓我,你可真不是男人!”
最后半句直刺所有内监的痛处,只见段公公二话不说冲上去抡圆手臂,在她脸上甩了个响亮的耳光。
鹤儿一个踉跄扑到了地上,本能地把敞开的外衫拉回裹住身体。她只觉得眼前发黑脸发热,脑子嗡嗡作响,嘴角一股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这下好了,从密室中出来,她浑身上下只剩脸是好的,这么一来,齐全了。
她勉强坐了起来,心里屈辱的要死,气得整个身子不停颤动着,只是这个时候想报仇是不可能的,她还能坐起来就不错了。况且眼前还飞舞着金星呢。
鹤儿吐了口血水:“呸,你打我,你也记着,你在我这里的账又多了一笔。”她耳边嗡嗡响,听不太清自己的话。段公公也说了什么,可她也听不清。
段公公气的直咬牙,敢情之前的种种她都一笔一笔记在心里啊,哪一天有机会是要还的,好啊,让你记!立即召唤来宫女。
鹤儿感觉到自己被两个宫女驾起正朝后殿走去,立刻明白,这是要去韩承御那里啊!
直到迈出后门门槛,鹤儿头晕目眩的感觉才缓解了些。不忘扭头喊出想说没机会说的话:“若是男人,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变得不是了;若原本就不是,有何说不得的?自己不肯承认罢了。”就算他听不到,她喊出来心里也舒服得多。
只听殿内传来段公公怒不可遏的嘶吼:“转告韩承御,给我狠狠的打,打死算她本事大!”
看来,他是听到了。
鹤儿被她二人用力一推重重摔倒在地,浑身生疼。刚要爬起,一双女人的脚出现在眼前不远处,她似乎嗅到了鞭子的味道,立刻抬头看,果然是她。
鹤儿迅速坐起来,完全遗忘了身上的疼痛。就像一个人,已经疲惫不堪,突然出现一只老虎追赶,还是可以跑得飞快,人的潜力是被逼出来的。
鹤儿不断向身后挪动身子到一个安全距离,手依旧抓着衣襟,提防地瞪着一双美眸注意着她的动作。
韩承御不动声色地饮着茶水,鹤儿则像一只无处可逃的等待猎人拉弓的猎物,享受着最后的呼吸。
直到饮尽了一盏茶,她才说道:“你究竟做了什么?会把段公公气的理智全无?”
“什么?”鹤儿很难注意她说什么,她关心的是她做什么。
“后天就是殿选了,他帮扶你走到现在,断不会让你在这关键时刻有任何闪失,又怎会……?”
这时她注意到了鹤儿掌印分明的脸颊,不由得叹道:“他倒是不惜力气。”又对身旁采薇吩咐道:“取几颗剥了壳的熟蛋来。”采薇应声去办。
鹤儿听了这话,心里陡然有了底气。慢慢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将刚刚的事如实讲述给他听。
韩承御听后竟哈哈大笑起来,瞥了她一眼:“你啊,这话也敢说,换做别人命都没了。”这老妖婆一笑起来倒很亲切,鹤儿看着呆了。
“看我做什么?”
“嗯……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也没怎么老。”她真的这么认为。
韩承御讥讽一笑:“你如此说,以为我就不会打你了?”
她更觉得讽刺:“哼,我梅鹤儿从来不会奉承别人。心里话,不信就算了。”
韩承御看了看她,沉默了好一会,才缓缓说道:“想吃我的鞭子吗?”
“呵!”明知故问嘛,挨了那一顿鞭子后她一连多少天都做噩梦,还想吗?
这时,采薇端来了几颗鸡蛋走到鹤儿身边,鸡蛋祛瘀她自然知道,于是裹紧衣服后拿起了两颗,一只在脸上伤处滚动,另一颗送到嘴边咬了一口,她腹中早已空空。
韩承御抬了抬下巴,遣走了屋内其他的宫女,鹤儿立刻提防起来,搞不懂她想做什么。
“我不打你。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
就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于是鹤儿道:“看事情,有的事我宁可挨打也不愿做。”
“放心,对你来说是一件小事——等你做了娘娘,允我出宫。”
“我不会做娘娘,这件事上你就没有段公公有见识,他就是看出了这点才敢对我动手。我不会为了逃过这次打,而给你希望,因为我体会过有了希望过后的失望是多么痛苦,还不如什么都没有。”
韩承御青目看着她,她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口中却说道:“你以为我会抱多大希望吗?能成为皇妃的人都完美的堪比天人,就凭你?我也只不过是病急乱投医罢了。”
“那最好,我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不过,你在宫中吃穿不愁,又可以打骂别人作乐,怎么会有出宫的想法?……突然想嫁人了?!”
她不再与她搭话,眼神变得凝滞,显然陷入了回忆。
鹤儿实在想不通,会是什么原因能让这只老妖婆甘心离开自己的领地?细想着,她出了宫嫁个人,以她的年纪想生个小妖怪应该不成问题。只可惜她错将希望寄在了一个不可能的人身上。
过了有一会儿,韩承御才回过神来,眼角恍惚犹带泪痕,鹤儿欲走上前确认,她却突然转身好似有意躲着她,鹤儿又要跟过去,这时听见她叫人:“采薇,取鞭子!”
鹤儿大惊失色:“喂!咳,你怎么变卦?咳咳咳……”她一时惊吓被鸡蛋噎住了喉咙,忙过去抓了茶壶倒杯茶,还好茶水不烫,她连饮了几口终于咽了下去。
转过身来,发现韩承御已是持鞭等候,她不由得心中打颤,浑身发凉,顺手便把刚刚滚脸的鸡蛋向她丢去。
只见韩承御将手一扬,长鞭飞舞如蛇,在空中扭转几个来回,空气发出凄烈的惨叫。眨眼间,一地鸡蛋碎末,均匀非常。
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大开眼界,鹤儿只想放声大叫:“啊——”
“别吵!当心惊到我的鞭子。”
韩承御再次扬起鞭子,横向朝她劈来。鹤儿只觉得鞭子“啪啪”地在身上游走,锥心刺骨的疼痛如涛水般滚滚而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