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说什么,这么热闹?”以青正在情感与理智间作斗争的时候,石亨回来了,站在她边上问道。
“没说什么,”黄实本笑道:“只是过年了,想给青儿压压岁。”说着,便将小算盘塞进了以青的手中。
以青连连摇头,求助地望着石亨:“哥……”
“黄大哥的好意,青儿留下便是。只是礼尚往来,明日我给黄表妹准备一样礼物回送就好了。你不用担心。”石亨安慰她说。
也好吧。
反正已经收了。
自己来了石府三年从来没得过这么贵重又有心思的礼物,要是以后年年如此多好,自己可以攒多少宝物啊?
以青想着不禁乐的嘴角上扬。
石亨见以青喜不自胜地摩挲着小算盘,不禁有些懊恼:自己也应该选这样可以把玩的饰物就对了。因为青儿聪慧懂事,自己不自觉地把她当做同龄的朋友却忘记了她还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贪玩儿才是本性。
哦,不,过了今晚,已是十一岁了。
石亨看着她,笑了笑,说道:“天冷了,花还要再放一阵,你若累了,哥送你回老夫人房休息可好?”
“嗯,哥送我回听雪楼吧,我想明天一早就给姐姐你的礼物。”以青想起在书房内听到的谈话,喜悦被冲淡了,一时心乱,她此时还没有想好如何面对老夫人身后的秘密,想去姐姐的书房内静一静。
明天,再继续做这个无忧无虑的二小姐吧。
两人与黄实本告别后,石亨与以青并肩,静静的穿过和泰堂,往内院去了。
“对了,哥,黄姐姐还好么?”
“应该还好吧。只是舅父实在是过于宠溺她了,她的性子骄纵了些。”
“嗯,少女的心思总是这样的。不切实际,热衷幻想,但还是美好的么,需要懂她的人守护。”
“旁人想什么我不在乎,青儿可有什么愿望么?”
“我?哥你知道的呀。”
“愿我与蓝儿永结连理,对么?”
“对啊,而且是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那,你自己的呢?”
“嗯,还没有想过。就是过一天,乐一天吧!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过,好好享受阳光、生命和自由。因为夜晚总会来临,死神不会迟到,也总有身不由己的那一天,所以此时此刻的快快乐乐比什么都重要。”
“此时此刻,你快乐么?”
“嗯,很快乐啊。我有爱我的亲人:姐姐、老夫人和……”以青抬头冲石亨欣然一笑:“哥你啊,还有健康的身体,花样的年纪。最重要的,多亏了你,我们才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青儿虽聪明,这话却是说错了。
“哪里错了?”
“石府虽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维持开销靠我的俸禄哪里够呢?我虽不管家中琐事,却也是知道我们石府主要靠母亲的娘家黄家。”
“黄家?”
“黄家的丝绸生意遍布江南,分号都开到了北京,而且据说宫里的料子也有黄家的一份,谈不上富可敌国,却也是富甲一方的。”
“唉呀,那哥你刚得罪了黄姐姐,岂不是得罪了财神爷么?”
“放心,青儿你想想,如果黄家不是母亲当家作主,舅父何苦每年都要携家带口来京过年呢?”
“呵呵,这样我就放心多了。”以青夸张的抚抚胸口。
二人谈笑间已走进了后院,正路过撷英院。只见院内丫鬟婆子十数人都在仰头看着烟花,说说笑笑的,好不热闹。
以青留心地瞧了瞧,许是人多的缘故,竟没见到巧梅。
巧兰恰巧看到石亨二人驻足在院门口,脸上的喜悦像烟花一样绽放开来。她快步迎了上来,喜气洋洋地对着石亨福了福:“少爷万福。”顿了一顿,对以青说道:“巧兰给二小姐请安。”
石亨平静的声音冰冷无波:“起来吧。”
“巧梅姐姐在么?”以青忙问道。
“巧梅姐姐身体不适,在房内休息。二小姐有什么吩咐么?”巧兰见石亨态度冷淡,不禁心灰了大半。
“吩咐不敢说,就是没见到她觉得怪想的呢。”
“青儿小小年纪,怎么有那么多的心要操?”
巧兰扫过石亨对着以青温暖的笑容,指甲抠进掌心。
“那青儿不打扰姐姐看烟花了,这就走了。”以青看到她面色不善,忙拽了石亨走开了。
巧兰目送着二人往听雪楼去,眼里的哀怨像一簇簇火苗般闪着光。
“咔吧”一声,指甲断了,她一扬手扔进了雪地里。
“哥,你回吧。老夫人只怕睡下了,我就不去打扰了。”
“好,你早睡,别忘了转告以蓝,让她安心。”石亨再次嘱咐后,转身走了。
以青目送石亨离开,正准备进书房休息,只听到“砰砰!”两声巨响,不知是谁家的烟花又飞上了天空。
今晚上是睡不踏实了,也不知道吵没吵到姐姐。以青在心中默默念着,不自觉抬头像远方的天空看去,红红蓝蓝的真漂亮啊。
咦?
哪里不对劲呢?
以青复一低头时,眼前居然闪过一双冒着精光的眼睛。
眼睛?
房檐下有双眼睛!
以青忙抬头看,只见一个黑影“倏地”一下落了下来,一只大手向自己抓来。
“啊!——”以青身体本能地往后一仰,大叫道:“抓贼啊!抓贼啊!”
听雪楼的房门一下子被人打开,窜出一个人影来与黑衣人交上了手。
以青惊魂未定,瞪大眼睛仔细看,心中一惊:居然是李大娘?李大娘居然是个武林高手?
石亨并未走远,听到以青高喊,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那黑衣人轻功了得,并不恋战,左翻右翻,消失在了和泰堂的方向。
“青儿你没事儿吧?”石亨与李大娘一同扶起以青,急切的问道。
青儿摇摇头,心慌的不行。过了这么多年平静日子,居然第一次碰到武功高强的贼,说不紧张是假的。
“少爷,老奴在此守护小姐们,免得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李大娘将以青护在身后说道。
“妈妈思虑周全,季安这就去捉了那贼来。”石亨说完后,提气也跃了出去。
以青站在听雪楼前看不到前院的情形,隐约能听到护卫的呼喝之声。
不一会儿,石后带着一队家丁围住了听雪楼。
“那贼可抓住了么?”以青大着胆子问他说。
“卑职不知,只知道那贼逃跑途中遇到了黄家少爷,二人交手时将军赶到了,不知可擒住了没有。”
以青一听,才安下心来,黄实本并非花拳绣腿,石亨的武艺自己虽没见过,但是想来也是不相上下的。合二人之力,抓个把蟊贼应该不是难事儿。
“姐姐,把你吵醒了?”以青进房看到以蓝倚在床上,正就着李大娘的手喝着安神茶。
以蓝无力的点点头:“青儿,过来坐。刚可是吓着了吧?让大娘再给你温一碗来吧。”
以青轻轻靠着姐姐的肩膀,安慰她说:“青儿不怕。”
“摸摸毛,吓不着;摸摸耳,吓不一会儿。”以蓝环过这个小妹妹的肩,摸着她的头发和耳朵,嘴里碎碎的念着,眼波一转:“这头上的‘闹嚷嚷’也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以青在姐姐的怀中,觉得姐姐柔软的臂膀突然僵硬起来,这“闹嚷嚷”大概是刚才石亨跟自己玩儿的时候弄掉了,若是解释,恐怕越描越黑,便回答道:“嗯,可能是刚才被那贼吓得弄丢了吧,一会儿我去门口找一找。”
以青嗅了嗅以蓝的衣服,奇怪道:“姐姐,你好香呢。”
“一个闹嚷嚷,不值什么的。你可是吓坏了吧?又胡说了。”
以青此刻不想分辨,只想这么和姐姐挨着坐着:“姐姐,哥本领高强,一定会抓到贼的。”
“哦,对了,你看这是什么?”以青想起来自己来这住的目的,忙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盒子来,兴奋地说道:“姐姐,你看!这是你的小蓝!”
“小蓝?”朱以蓝轻轻地碰触着那颗蓝宝石,不解的问道。
“嗯!我给它们取的名字。这是我的小绿!”以青把石亨送的翡翠从腰上解下来:“你看,姐!好看吧?你猜是谁送的?”
“肯定是老夫人送的。”以蓝笑着说。
“是季安哥哥送的。”以青缓和了兴奋的语气,轻声道:“哥说你的这颗出嫁的时候或镶或戴,别委屈了自己。我的这颗是给我的见面礼。”
以蓝怔了一下,瞄了两眼以青手中的翡翠,又端详了自己眼前的宝石,情不自禁地做了比较,却也知道这蓝宝石要比翡翠更难得,稍显满足的笑盛满了双眼,将“小蓝”捧在手心里,不住地瞧着。
“而且,季安哥哥还说了,他日后会待你如珠如宝。”
一个深深地笑容绽放在以蓝苍白的脸上,比今夜的烟花还要漂亮。
“看!黄大哥还给了我一个小算盘当做压岁钱呢。嗯,难道是因为我露富了?才招来了贼?”以青看以蓝是真的高兴,忙岔开了话题,故作轻松的说道,“肯定是这样,看来财不能外露啊。我还是都把它们戴在脖子上,塞到衣服里面就好了。”
以蓝看着她鼓鼓囊囊的衣襟,不禁笑了起来:“我的傻妹妹哦。”
以青憨憨一笑,石亨终于给姐姐吃了一颗定心丸,可是今夜却又横生枝节,她何尝不知那样好的身手应该不是普通的窃贼,只是希望姐姐可以过得心安罢了。
就像发现李大娘身怀武功的事情,自己也默契的与她保持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