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废物

“天地初分，阴阳两体。阴者降，阳者升…”

“风至云凝，惊雷起…”

“阴阳再聚…是为齐天力。风云聚会…是为蓄天势。”

……

天上笼罩着一层厚厚的乌云，似乎已经压到了地面，让人看得喘不过气来。

大风将地上的落叶纷纷卷起，像是一只只折翼的蝴蝶，挣扎到离地半丈高的地方，却又无力的落回地面。

庭院中，少年席地而坐，摆出了五心朝天的姿势，手中慢慢变换着姿势，结出了一个个不同的印记。

氤氲的雾气从少年的额头缓缓冒出。随着时间的推移，少年的脸色由刚开始的洁白，转变为了淡金，再变成了灿红。

“噗…”一口淤血从少年口中吐出。少年的脸色从艳丽的红色却又转变成了惨白。

“呵呵，好一个五脉尽废的废物啊，家族供给你十四年的草药，给你找了数不胜数的修炼秘法，却没有一次能真正练出气感。每次都是这样，都是这样…”

少年喃喃自语着，眼神中满是失落与不甘。但随即，他便将眼中的神色好好掩藏了起来。

哒哒哒…一串脚步声渐渐响起。

“哼，废物！你又偷偷修炼了？你倒真是胆子大，五脉俱废还敢一个人练气？也不怕元气失衡把你炸死。”中年男人推开了门，望了一眼血迹。随即，他又来到了少年面前，看了看他，皱了皱眉头，似乎极为不情愿的拿出了一个小布包。

“这是你今天的活络散。一天一颗，也亏得家族这么优待你。要是叶秋能够有你的待遇，说不定人家已经到了凝气境界了。真不知道你这么个废物到底能干些什么。”说罢，中年男子便抽回了手，将布包扔在地上，自顾自的走了。

少年抿了抿嘴角。他看着中年人慢慢远去的背影，却没有立刻拿起布包。他只是双膝跪地，慢慢弯下了腰，低下了头。

“碰…碰…碰…”少年的脑袋狠狠往地上撞了三下，当他抬起头时，额头上的皮肤已经渗出了血迹。

中年男人似乎听到了什么，顿了一顿，却又立刻迈开了步子，看起来似乎是想早早远离“废物”呆着的地方，越走越快。只是当他转过了墙角，似乎若有若无的传出了一声叹息。

少年只是默默注视着中年男人的背影，直到他从少年的眼中消失不见。

少年并没有去理睬地上的那包“活络散”，他却是从衣服里掏出了一本线装古书，慢慢的翻动着，双眼却没有焦距，似乎在思考其他事情。随后，少年长长的出了口气。

“死就死了吧，也算赌一赌命，不然难道还真的一辈子这样当拖油瓶吗？”

少年的轻声低语在空中慢慢回荡，似乎就连天上的乌云都有所感动。

“轰隆隆！”一道亮丽的闪电在空中一闪而过，好像蛟龙出海，转瞬又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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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时辰之后。叶墨出现在了芷阳山的山脚。边上的樵夫看到叶墨，像是看见了什么稀罕物，开始偷偷切切私语起来。

“这不是大少爷吗？他怎么会来这里？族长怎么把他放出来了？”

“是啊，听说叶家大少爷天生五脉尽断，所以从不在人前出现。说起来我进叶家十几年，也就见过他几次呢。也不知道他来这里干嘛。”

“少爷们的事情哪里用得着你来管。说不定…”樵夫突然打了个眼色，将同伴拉走，还附在他们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要是少爷寻短见了，我们可不能掺和进去。还是快些离开吧…”

叶墨看着这些下人的表现，只是扯了扯嘴角，无声的笑了笑。

叶家的势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在这落霞城却可以说是一方地头蛇。整个城中有四分之一的产业归属叶家门下，还包括城中唯一的一家拍卖行，可以说每年的收入是肥的流油，一直被其他大大小小的势力所觊觎。只是叶家不止经管家族得当，还盛产武者。传闻叶家的家传功法“万木回春诀”、配套的剑法“叶落漫天”都是一流的秘笈，就连不扬与世的暗器手法也非普通二流秘籍所能媲美。

然而就是这么一个鼎鼎有名的叶家，却偏偏弄出了一件大大的糗事。叶家族长叶天身为淬骨境界的高手，居然生出了一个先天五脉尽废的儿子。儿子单名一个墨字，使得很多人都在偷偷猜测是不是叶天觉得这是他们家族的一个污点。

叶墨喃喃自语道：“感气，凝气，易筋，淬骨，洗髓，后天五大境，每个境界各自分为低中高三个阶段。可是五脉尽断，就连气感都不存在，连感气境都没有办法进入，又怎么能够修行呢…如果我能够修炼，或许父亲就不会每天背负那么大的压力，一直四处奔波为我想办法吧。”

刚刚那刻薄的中年男子，正是叶天，叶墨的父亲。叶天在叶墨面前一直都是极尽嘲讽之能事，但是叶墨却是知道，叶天为了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别的不说，光是每天的活络散就是叶天与长老会吵到差点动手才争取到的，而得到的结果只是让叶墨的气脉不至于老化龟裂，但是断裂的气脉却是没有一丝接合的迹象。更加别说那浩如烟海的修炼典籍是废了多少工夫才能拿到的了。而叶天每次的嘲弄，却只是想儿子不用为自己的辛劳而自责。知子莫若父，若非如此，恐怕叶墨早就上吊自尽，免得继续牵连亲人了。而现在，叶墨也无法辜负父亲的一片苦心。或许活着才是最遭罪的吧…

“若是继续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下去，恐怕真的只能做一辈子废人了。”

叶墨抬头，望了望浓郁的乌云，其中不时闪现闪电。明明已经被黑暗笼罩，但是还有一道道光亮在攒动。黑色与白色呼应，光与暗的交织，似乎就像是他的前途一样，前路渺茫，却隐隐还有一丝生机。

叶墨长叹一口气，开始爬起了眼前的山路。

虽然叶墨不能练气，但是到底他也天天服用丹药，而且接触过不止几本的外家横练功夫，虽然并没有照单全收，但是十四岁的身体健壮程度远远超过了同龄人。叶墨攀着路边的古树，在泥路上却也健步如飞。不过一会儿他便上了山顶。

山顶的景色却是更加震撼人心。黑色的云气浩淼，风雷翻滚，天地之间似乎都被这浓黑所笼罩。狂风将云撕扯成丝丝缕缕，又将云收拢缩聚。分不清是风卷云亦或是云生风。空中的黑影摇曳变换，似有万千形象，像恶魔，像恶鬼，像修罗，像天妖；有着旌旗十万斩阎罗的景象，又有十万天兵天将齐聚的大势。电闪雷鸣，像是擎天巨龙不时从云海中翻腾，似要与那无尽鬼神抗争到底。在山顶，似乎那雷电已经近在咫尺。

叶墨望着这天地之伟力，心中无缘无故涌起了一股豪情壮志。

“老天爷，你不是要断我前路吗？今天，哪怕不能练气，我也要斗上一斗，看看你到底有多么冷酷无情，视万物为刍狗！”

叶墨寻了一处突起的岩石，盘腿坐下。双手交叉，轻轻结了一个手印。

“如果真的无法练气，那么或许只能练外家横练功夫了吗……可是我不甘心！十三太保的外家功夫是以透支身体为代价，素来不被人们所看重，认定是邪道歪法，哪怕真的能够强横一时，甚至在后天五大镜中称霸，那也只是昙花一现，到头来还是会遭到耻辱与嘲笑。”

“幸好我平常无聊，看的书也不少。从一本奇书上偶然得知引动天雷淬体的妙处与方法。书上说非大智大勇者不能成功，甚至连一个成功的概率都不敢透露。但是，如果有豁出性命的勇气，应该足够了吧！”

叶墨长出了一口气，回想起了那本奇书残卷。

《惊雷闪》！这本古书藏在家中的秘密暗室中，似乎对家族十分重要，若非叶墨拥有特权，或许连这本书的封面也无法看见。然而令叶墨好奇的是，这本书中尽是一些奇怪的句子，不是武法纲要，倒像是在讲述天地至理的情形。

“天地初分，阴阳两体。阴者降，阳者升…

风至云凝，惊雷起…

阴阳再聚…是为齐天力。风云聚会…是为蓄天势……”

然而就在这本书中，叶墨却又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炼体之法。

“天雷炼体之法。寻一山顶，高一百丈，于阴阳交感，风云始聚时结内外狮子印，引天地之力入体，大成之时守者无物可伤，功者无物不可破，引雷电导天势，纵普通人亦可修行。然以身纳雷实属逆天之法，非大智大勇者不能成功，动辄雷电解体，阴阳消融……”

守者无物可伤，功者无物不可破！普通人亦可修行！叶墨不知道那么逆天的炼体之法为何家族中却没有人敢于尝试。但是叶墨却知道这可能是他的一个转机。

金钟罩的功夫需要每天使用溶金之水，将大量金属泡到体表。人过三十后毛孔堵塞，皮肤溃烂，生不如死。

铁砂掌以熔融的铁砂融入肌肤骨骼，功力越深，伤害越大，如果是练到实力堪比淬骨境，四十过后双手必然直接残废。

然而，这天雷炼体，引天势强自身，哪怕有所后遗症，至多也就是因被激发潜力而折损些寿命。而书中更是明确指出，动用天地之力的同时便是与天地争寿。天雷炼体，如果真的进入大成，延年益寿都可以说是轻的。

唯一的缺陷，只是在开始，成功率低的吓人！

所以一定要成功！

叶墨望着天上的惊雷，慢慢向上升出了手，又竖起了一根手指。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云层中的一道白光，似乎从亘古远就存在的一道白光，这时像是发现了什么，携着千军万马奔腾之势席卷而来。卷起了漫天威仪的闪电，以无可抵御之态潮叶墨涌上来！

叶墨看着这毁天灭地般的景象，心中除了震惊，更多了几丝绝望。天雷炼体初期最多引入半指宽的天雷之力，因此才说明要在百丈高的山上。可是眼前的闪电，何止一丈宽！

“轰隆隆！”闪电终究轰在了叶墨身上。叶墨只觉得浑身像是被送去油锅中煎炸着，同时被十多个淬骨强者撕烂皮肉筋骨，大卸八块。叶墨一下子晕了过去。

昏死的一刹那，叶墨除了闻到自己身上的焦味，似乎听到了一声若有若无的，却充满欣喜的一句话：

“终于找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