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丰月扶着怀中少女,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你对她做了什么?”淡然的少年第一次动怒。
可是蛇君并未理会这少年郎的怒意,在少女倒下的那一刻,酝酿已久的偷袭便已上演,此时人已上前,掐住了这少年的脖子。
“哈哈哈……”粘腻的大笑声再次溢满空气,“就知道她是你命门,果然没猜错!”
水丰月却不动如山,只眼神越来越冷,“你,对她做了什么。”
“哟,死到临头了,还关心着姘头呢。啧啧啧,真是痴情啊……”说着加重了手中力道。
水丰月闭上眼,又睁开,眼神平静无波,却深不见底。
蛇君实在是难以置信,明明他已把他的命掌握在了手中,情况究竟是如何倒转了。这少年的速度快得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当他醒悟过来的时候,已被剑刺穿了胸膛。
“你不知道的事,你的同伴,总会知道吧。”蛇君分明看到了少年眼中的冷意,如此温润的少年,方才他一再挑逗都没有动怒半分的少年,却因为那女孩的晕倒,而浮现出杀意。等等……同伴?蛇君咻然睁大眼,他……他是要……
可是他无法阻止他了,永远无法了。
水丰月看了看晕倒在怀中的徐茶,替她整理好有些纷乱的鬓发,“茶儿,很快,你便可以醒过来了,相信我。”
说着,打横抱起徐茶,向森林深处走去。
从蛇君死去的那一刻起,浑浊的空气便逐渐淡去,正午清透的阳光洒上肩头,迷踪阵失效,水丰月很快便抱着徐茶走出了蛇林。
眼前出现一片空地,草长莺飞,一条小溪蜿蜒而过,比之人间仙境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怀中女子醒着,必然欢喜吧。
一路上水丰月早已留意到徐茶指尖的伤口,他把她抱到溪边,俯身吮吸她的手指,直到把毒液都吸出,又细心用溪水清洗。
可是他心知,余毒还未清,要让徐茶醒来,还得拿到解药才行。
“茶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去去就回。”水丰月将徐茶斜靠在溪边巨石上,脱下外衣,盖在昏迷的人儿身上。
他站立起身,阳光从身后切来,在女孩脸上留下一段温柔阴影。
水丰月不再犹豫,运气踏水而过,向对面的林子掠去。迷踪五君已死一君,还有四君,留上一君即可。剩下的,便当是为民除害了。
一刻钟后,水丰月从对面的林子中走出来,眼角眉梢皆透着淡然,只衣袂一角,隐约可见干涸的血迹。
而溪的对面,徐茶还躺着那里。阳光映射下,苍白的脸颊隐隐流动着溪水的光泽。可是,却与刚才又有不同。
溪水不再安然流动,而是愈加躁动不安。
“水君,既然来了,便现身一见吧。”水丰月淡淡道。他本就是如这般淡然没有情绪的,与最亲的人相处是这样,上阵杀敌时亦是这样。世间,本没有什么是能够让他触动的,直到徐茶的出现。她是如此鲜活,她胆小,她爱哭,她怕死,她爱财。却对他人毫无戒心,如她这般的人,又让水丰月如何狠得下心。
“来者何人,我迷踪五君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杀我四个哥哥!”说话者居然是个妇人声音,在勉强压着怒气。但见原本清澈平静的小溪忽然如沸腾了般,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向水丰月一击而来。
人都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可是水丰月挥舞手中细长宝剑,硬生生把水柱劈成了两半。
“你究竟是何人……”水君已经耐不住了。
水丰月不动如山,“在下青旗,水青。”
水忽然就静了,死一般的寂静。“我兄妹五人逃到这迷踪林已有数十年之久,何以还不放过我们?”说话间,不远处一妇人,娉婷而来。迷踪五君成名已久,可是这妇人看去却只有三十岁上下,端的是婀娜好气色。
“解药。”水丰月一手负在身后,一手手心向上伸出,淡然道。
“可是那位姑娘的?”妇人浅笑倩兮,斜眼向石头边上望去,看见了仍昏迷着的徐茶。“只是小绿蛇的解药罢了,传闻这届青主为人温润如玉最是不喜杀戮,今日又为何杀我四个哥哥?”
“青旗为民除害,这个理由,难道不够。”
妇人嘴角牵起一丝冷笑,忽然便跃身水里,只是须臾,一条又长又韧的水丝带便一并把徐茶给卷入水中。
水丰月心神一震,可是要飞身过去却已来不及了。没想到这水君,听到自己的名号,居然还能拼了全力做最后一搏,只是竟连累了茶儿!水丰月心神俱裂,咬碎银牙,却也只能留在当地,强撑淡定。
“比武功,我水君的确不如您的千万分之一。可是比水性,就未可知了!况且,为了一个女人大开杀戒的青主,想必,也会因为同一个女人,放下您手中的剑吧。”
水丰月怒极反笑,甩袖将手中的剑抛到一丈之外,一撩袍摆,竟然纵身跃入水中。
水君一震,没想到,这届青主,年纪轻轻,胆识如此过人。几秒之前,还是他在明我在暗,可是现在……水君忽然有些后悔这舍命一搏的决定,若是乖乖交了解药,以水青不喜杀戮的个性,应该会饶了自己吧……
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本与溪水融为一体的水君,却还是因为手中的人质暴露的行踪。水丰月在水中竟如游鱼一般,轻巧一拎,便把那夫人,拎回了岸上。
“青……青主饶命啊!我……我这就把解药双手奉上!”水君没想到竟然在水里自己也毫无优势,当下抖如筛糠。头发散乱,双唇青白。
水丰月接过解药。此时的他,就如出水芙蓉。原本易容过的略显暗淡的脸色此时也尽皆除去。皮肤白皙如玉,隐隐有光泽流动。此时目光冷然,宛如天上神祗一般。侧脸不再如水墨画般柔软,反而棱角分明,却丝毫不显凌厉。若说先前水丰月更像是邻家哥哥般亲近喜人,那如今的水青,便是那云山之上的仙子,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水君看的呆了,她活了大半辈子,从未看过如水青这般好看的人儿,仿佛只看一眼,便会被摄了魂魄。
可是现下他怀中的女人,明明其貌不扬,却居然能得到他的心,这让人如何能够不妒不气?
“解药。”水青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无波。
“给……给。”水君纵然心存爱慕,却仍然无法直视水青,连声音都有些颤抖。
水青亲手给徐茶喂下解药,那目光居然忽然变得柔和,让水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妒火在心中腾地燃烧起来。水君忽然腾地站起,从靴中拔出匕首就向徐茶刺去。凭什么你就能独得他的心?
水青本来一心在徐茶身上,遭此变故,来不及将徐茶抱走,值得以臂挡刀,水君这一下本来力道就大,意在取徐茶性命。此时看到水青一臂来挡,速度虽有稍缓,但留下的伤口仍是深可见骨。
水君慌神之际,已被水青一掌击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我本欲留你性命,你为何?”
水君经脉俱断,口吐鲜血,道,“在我……死……之前……你可否……用你……看她的目光……看我……一眼?”
水青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依旧冷然,没有松动。
“罢罢。”水君仰头望向苍天惨然一笑。自己孑然一身那么多年,又何曾有个少年令自己心动,如今弥留之际,能死在水青掌下,已经死而无憾了……如此想罢,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在水君闭上眼的一瞬,那厢徐茶也缓缓睁开双眼。
“你醒了?”水青目光忽的变得柔和。
“你……”徐茶眨眨眼,吃了一惊,“你是……你是丰月哥哥?”
水青点头。“对不起,骗了你,现在这个,才是我的真正容貌。”
徐茶忙用手遮眼,“丰月哥哥,你……你这样貌,太慑人了……”
“是么,那我再易容一次好了。”
“诶,别!”徐茶急忙拦住他,“不用啦,何必在脸上粘那么多东西,对皮肤多不好啊!我看看就会习惯的!”
水青温婉一笑,点了点头。哪里还有方才清冷如谪仙的样子,好似面对着怀中的人儿,是如何也冷不起来的。
徐茶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此时才留意到水青手臂上的伤,“丰月哥哥,你受伤了!”
看着徐茶大惊小怪的样子,水青这才觉得安心,如这般热闹的样子,也挺好。他笑笑,道,“不碍事。”
“伤口这么深,怎么不碍事啊!”又是那种嗔怪的眼神,水青还看到了徐茶眼底丝丝的心疼。
徐茶环顾四周,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妇人,“到底怎么回事?我昏倒了以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水青扳正徐茶不安的身子,道,“现在,什么事都没有了。”
那日之后,因为迷踪五君已除,徐茶深知垄断的重要性,便让染坊中人人人保守秘密。除了自家染布坊之外,并没有别人知道这迷踪林再不会迷失路线。
徐茶的染布坊有了那么多的原料,自然也就蒸蒸日上。
每日坊中染出什么新的颜色,徐茶便亲自设计出衣样子,让水青穿去街上逛一圈,保准当日那款衣服卖到脱销!
二人的日子过得倒也悠闲舒坦,徐茶也成为了元丰城数一数二的富员外,每天数钱数得不亦乐乎!
而哑丫头,自那日水青受伤归来,又听说徐茶中了小绿蛇的毒昏迷过,便每日跟随在徐茶身边不离左右。徐茶有些讶异哑丫头居然对金扶鸾如此忠心,连上个茅厕都要跟着,让徐茶不禁大囧。徐茶本来想说,有了钱以后去雇些保镖,虽然那些个高手估计抵挡不了,但是街头混混之类的还是绰绰有余了。现在连雇保镖的钱都省了。省下来的钱,徐茶便把元丰城内大大小小的染布坊都盘了下来,从此一家独大,数钱数到手抽筋!
水青现在的模样今非昔比,若是往常,水青上街,会惹得街边少女媚眼无数,走在他身边的徐茶,便也如万箭穿心,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可是现在,水青上街,人们被其光华所摄,连目光都不敢直视,只敢随便瞄他几眼,而他身边早已扮作男装的徐茶,也就如空气一般直接忽视掉了。至此徐茶也乐得轻松。水青想要易容,她也是万万不肯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