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门关外这条商道上的一角,再次热闹了起来。有情客栈于一个月之前再次开张,只是来往的客人会发现,客栈内除了店小二和一个壮汉厨子,其余的伙计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站在柜前结账的陌生男人,长得仪表堂堂,人高马大。众人皆知,这男人便是沈掌柜的夫君,只不过这沈掌柜的夫君却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
一个月前,魏乘风来到天煞教见沈三娘,望着上面那个浓妆淡抹的明艳女子他的声音却没有多少温情:“我答应你的条件,我娶你,但你也要履行你的诺言。”
他说这话的时候脑海之中想的却是自己该怎么杀这个总是逼迫他的女人,魏乘风不喜欢被逼迫,就算是红镜阁阁主也从未逼迫他做过什么,有时候他的心里甚是苦恼,为什么自己要一次次忍受这个女人无礼的要求。
可坐在天煞教至高无上的位置之上的女人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讨厌沈三娘用这样的目光看他,因为每每这时,他的内心居然在隐隐刺痛。他不想承认自己喜欢上了她,没理由的不想承认,就像他没理由的对一个明明有些厌恶的人突然生出一种异样的感情一样。
“沈教主,如何?”他又问了一遍。
“好,”沈三娘笑颜如花,“不过这回我加了一个条件。”
真是不知满足的女人,魏乘风暗自诽腹。
“是何条件?”
“陪我在有情客栈住两个月,两个月一过,我们就回天煞教拜堂成亲。”
所以,便有了如今这番景象,魏乘风收起了杀人的剑,换上平常男子的衣服,做起了有情客栈的男主人。
刚来有情客栈之时,有一个老商贩带着女儿出塞,那姑娘相中了魏乘风,总是有意无意与魏乘风搭讪,那老商贩便问沈三娘那是哪里来的伙计,结果沈三娘笑着回道:“这不是伙计,这是我的夫君。”
自此,人人都知道独守大漠的沈三娘终于放下那个不会归来的心上人,另寻了良人,终于找到了一个归宿。
要一个以杀人为生的杀手去做平常男子做的事情,总是会有几分不得志的感觉,魏乘风也不例外,他生性孤傲,认为自己本该去做更有用的事情,但如今,却要委身在此替一个女人收账。
魏乘风杀人向来是正大光明的,从来没有像如今这样,他心里暗暗发誓,沈三娘绝对是让他心软的最后一个人!
客栈内正在喝酒的一个华服妇人见到了魏乘风,便端着酒杯摇摇晃晃的向魏乘风走来,手指划过魏乘风棱角分明的下颌。
“哟,这伙计长得倒是挺俊俏的,怎么委身在这里做一个账房先生呢?不如跟着我去长安城,吃香的喝辣的……”说着,夫人白皙微胖的手臂已经搭上了魏乘风的肩。
魏乘风冷眼望着浑身酒气的妇人,眼中的厌恶一览无余。
“夫人,夫人,你又喝醉了……”随后跟过来的一个瘦小的中年男人连忙拉住妇人,他知道这个人是沈掌柜的丈夫,满是歉意的对魏乘风赔礼,又拉着那妇人边哄着边往回走。
“你给我松开!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看到你就碍眼!”夫人很不满,一个大劲甩开了那个男人,又摇摇晃晃的朝魏乘风扑去。
就在那个夫人的手刚要搭上魏乘风的肩膀时,便被魏乘风一把抓住,那妇人想要挣脱又挣脱不开,便堆着笑脸,边说着就要抱住魏乘风:“原来公子是这个意思……”
她还未接触到魏乘风,便被魏乘风一手摔在地上。
这一摔将客栈内所有人的目光尽数吸引了过来,妇人的丈夫早已愣在一旁不知所措,那妇人叫着便爬了起来,恼怒喊着:“你这个不知所谓的下贱伙计,居然敢摔我!”
魏乘风眼中寒意彻骨:“我这是再教你,如何遵守妇道!”
那妇人怒不可言,伸手便要朝魏乘风抓来,却被一个纤细而有力的手给拦住。
沈三娘唇角微扬,将妇人一把甩向中年男子的面前,那男人身形太过瘦小,一时之间接不住便双双摔在地上。
“宋老爷,该管好自家夫人,我的夫君脾气可不如我,他一个不高兴了,尊夫人小命难保。”
“是,是,沈掌柜说的是,我们现在就走。”说着便拖着妇人就准备离开。那妇人喝醉了双手胡乱抓着,嘴里仍旧不休的叫骂着,最终还是离开了有情客栈。
客栈内的客人大多都是熟人,对于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已经习以为常,没过多久就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刚才你若是不出手,那妇人早就已经被我送上黄泉了。”
沈三娘闻言一笑,“做生意就是这样,而且那妇人不知我有情客栈,不知者无罪,你留了那妇人一命,她丈夫现在感激你都来不及。”
“既然生意不好做,为何不回去好好当你的天煞教主,却要来着么个地方做这种无聊的生意。”
“因为,我等的那个人可能还没死,或许他很快就要回来了。”沈三娘望着门外,眼神之中满是期待。
每次魏乘风听到沈三娘提起她口中的那个人之时,心中总是觉得不太畅快。
“既然要回来了,为何还要我陪你在这里做这种无趣的事情?沈三娘,我实在不懂你究竟想要什么,你让我娶你,不过是因为我与你等的那个人长得相似罢了,如今你只不过是断定他可能没死,就要我陪你在这里两个多月等他,万一你要等的那个人真的回来了,你又想要如何?沈三娘,二者不可兼得,你实在是太贪心了!”
沈三娘微微侧首,望着他把话说完。
片刻,沈三娘突然轻声一笑:“你说了这么多,是在吃醋么?”
就好像被探中了心事一般,魏乘风下意识别开自己的脸,义正言辞道:“你想的有些多了,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再继续做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沈三娘也不再言语,只是对着魏乘风若有似无的笑了一下,便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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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之间气候渐渐转寒,红镜阁阁主院内那株原本极为茂密的海棠树如今只有寥寥几片叶子颤巍巍的挂在枝桠之上。
冬至这一天,邱静水已经将李红衣教她的几招剑法练得行云流水,武功相比之前也大大有所提升,这两个月以来,邱静水就像与世隔绝一般,专心致志的练着剑法和武功。
李红衣坐在海棠树下那方桌子旁,烹着茶,看着邱静水练完那一套剑法。
“师父,我练得如何?”
李红衣不动声色,轻抿了一口瓷杯中的茶水。
“师父,静水是不是哪里练得还不好?”邱静水见李红衣不回答她便又问了一遍。
“坐。”李红衣放下手中的茶杯,看了眼对面的位置朝邱静水示意。
邱静水会意,坐在了李红衣对面。
“你这几个月的刻苦练习师傅都看在眼里,只是,”李红衣顿了顿,深深说道:“你的初衷,只是为了想变的强大么?”
邱静水不假思索,点点头,但又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语气也雀跃了许多:“我还想变得和师父一样,让世人见了我都怕!”
李红衣轻声一笑:“没想到你这个丫头年纪不大,欲望倒不是一般的小。”
“师父,你的师父,听说是个女子?”
李红衣拿着瓷杯的手一顿,恍惚间,像是被拉回了很久很久之前的记忆,“不错。”
“那她一定很厉害吧,”邱静水双手握着放在胸前,极力想象着红镜阁前任阁主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既然师父的师父是个女子,那就证明静水日后也能成为一个很厉害的人吧,师父你说呢?”
“红镜阁,天煞教,你更愿意待在哪里?”李红衣问道。
“自然是红镜阁了!”邱静水笑眼弯弯,“师父是世上最好的师父,徒儿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的恩德,我觉得,那些人那样说师父,一点都不对。”
“哦?”李红衣笑了一声,“那你认为师父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觉得师父是一个好人,可他们称师父为大魔头,我倒不这么觉得。”
“好人?”李红衣淡淡看向天边,“从来没有人说过我是好人。”
乱世江湖中,谁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为了自己而去杀那些对自己存在威胁的人,所谓的魔头,其实江湖之中人人皆可称魔头。
“在这纷扰不断的乱世,若是成为一个强者,只有两个结果,一是你称霸天下,让众人听从你的号令;二是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对你欲除之而后快。”
“为什么?为什么成为了最强的人,要被别人除掉?”
李红衣看了眼邱静水,淡淡说道:“因为你拥有的比他们多,他们不会容许一个威胁存在,每个人都想除掉别人实现自己独步天下的愿望,但这条路注定是血腥的,你要想好。”
邱静水终于明白了李红衣的话,这个时代,原本就是弱肉强食。
她选择了这一条腥风血雨的道路,就注定不能回头,她的肩上,还有她应该要去承担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