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梁娟、姚小玲和赵伟三人看来，陆振飞那种风轻云淡的手法，简直就是大师级别的标准动作。那么的有范儿，那么的举重若轻。

毕竟那小小几本书可是被劳师仁一口开价1200万，可谓是价值连城。

没想到还没入职，就能亲眼见识到这样的宝贝。看上去平平无奇，结果却价值万金。这今后若是能在聚宝斋里面上班，岂不是时常能见识到类似的宝贝。

以后就算是出去和人聊天都是了不起的资本——什么？你的包包3万多块呀？我的确没见过这么贵的包，平常我能打交道的也就是千儿八百万的小玩意儿罢了。

尤其刚才陆振飞所展现出来的高瞻远瞩、深思熟虑、目光长远、老奸巨猾……呃，这个不对——反正在三人心中已经成功建立起一个光辉而又伟岸的高大身影。

现在更是看陆振飞干什么，都觉得帅呆了。

浑然不知道劳师仁心中已经给陆振飞判了死刑，而且连缓期都没有。

刘总的谨慎果然没有白费，真要是把这样的货色推荐上去。介绍人吴江水固然是讨不了什么好，刘总在黑哥身边多年的面子也就算是毁了。

幸好今天来试验一把，让这小子露出来了本来面目——话说这“古玩第一家”的牌子现如今看来，也就剩下点名头还在了，水平是越来越不行。

只看那小子鉴定古书时候的那些外行手艺，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

眼瞅着陆振飞就要把三本古书全都翻看过一遍了，劳师仁也实在没什么心情继续试探下去了，甚至不再遮遮掩掩，直言不讳道：“陆老板这就算是看完了是吧？有什么收获吗？1200万是一口价，要不要，陆老板给个痛快话呗！”

他说话时候的心态改变，除了涉世不深又年龄最小的赵伟以外，就算是姚小玲这样刚出校门的学生都感觉到了，梁娟更是眉头一皱。

刚才不还很是客气的样子，怎么转眼间就风格突变了？这是什么情况？难道因为这几本古书的价格很高，劳师仁的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

反倒是陆振飞慢慢的合上了最后一页书，嘴角依旧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仿佛没有发现这种变化。

“呵呵，罗贯中先生我自然是久仰大名的。他的《三国演义》不光在国内可谓是经典名作，即便在国外也被无数人喜欢。这部《三遂平妖传》可能在普通人而耳朵里少有听闻，但在文学史上却有着显著的地位，很多收藏家也是耳熟能详。”

听到陆振飞开口就是连声夸奖，但所说的内容却也是言之有物。之前对陆振飞的鉴定方式粗陋还颇为不齿，此时却也不免稍有改观。

就算眼力可能跟不上，但至少这份见识还是有的，或许“古玩第一家”的招牌来历也并非只是行内人的吹捧。

“既然陆老板也知道这几本书的价值，可是准备出手拿下了？1200万的价格，对真心喜欢的人来说，其实也算不上高吧？”

“呵呵，劳先生不要着急，且听我把话说完。”陆振飞还是不紧不慢的嘴角挂笑，旁边的姚小玲三个人却全都紧张到屏住了呼吸。

这毕竟是价值1200万元的生意，可这位年轻的陆老板却还能这么风轻云淡，简直轻松的不像话，心脏真是够强大。

劳师仁心中冷哼一声，可脸上却也挂着假惺惺的微笑：“请说。”

“我们也都知道，南宋时全国乃至整个东亚之内，闽越省所出版的古书是当时第一流的好东西。无论是印刷和雕版，还是纸张和着墨，全都深受大众的喜欢。偏偏流传下来的古籍数量却有些稀少，这才成就了收藏界‘一页宋版一两金’的神话。可我们都知道，罗贯中先生是元末明初的文学家，肯定是和宋版书挨不上边的。所以，您这本《三遂平妖传》嘛……”

话没有全说出来，但在场即便上完全不懂古玩鉴定的赵伟等三人也听得出来话底下的真意所在——你这根本就不是宋版书，何谈什么“一页宋版一两金”的话？

眼看梁娟几个人看过来的目光中满是鄙视之色，劳师仁心中几乎快要怒吼出声了。

你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呀？挑刺竟是找着那些边边角角的部分！我说那话只是夸张一下，你怎么还较上真儿了？

不过嘴上却不肯认输：“我这可是闽越省陈八郎家的初刻版？那陈八郎家的印书坊，即便在宋代也是闽越省里出类拔萃的。他们家出的书，元刻版也值宋版的价儿。”

陆振飞也不和他争辩，依旧是春风拂面的温润如玉姿态：“当然，闽越省陈八郎家的古籍以刻版清晰，字体灵动而著称，的确价值不菲。这部《三遂平妖传》的记载，我也的确在几本明人笔记中见过。据说是元末的成品，至今也有六、七百年的历史了。”

“对吧？我就说嘛，陆老板肯定是识货的人呀！”劳师仁嘴上夸赞不止，可心中却彻底对陆振飞打了个叉：“1200万元不算贵吧？”

或许这位的平日积累也不算少，可是这眼力嘛……哼哼，还是算了！

陆振飞很是赞同的点点头：“不算贵，闽越省元末初刻版本的罗贯中《三遂平妖传》只卖1200万元绝对不算贵。送去各大拍卖行里，绝对比这个价格高。”

“哈哈哈，陆老板果然是内行！那还等什么？咱们这就交易了吧？”

虽说试探的结果不算太好，可至少卖回来这笔钱也不算是亏本。即便聚宝斋买不起，可今后只需要打出聚宝斋鉴定结果的口号，想必也能借着名气大卖。

“内行不敢当，只是混口饭吃而已。”陆振飞笑了笑：“闽越省元末初刻版本，罗贯中的《三遂平妖传》只卖1200万元的确是不算贵。可您这个嘛……呵呵……”

陆振飞的话音并不高，可听在劳师仁的耳朵里面却恍若平地惊雷。

“你……陆……陆老板，你……您这话什么意思？”

难道这家伙竟然是在扮猪吃老虎？刚才那种漫不经心的鉴定手法，都只是故意装出来的外行人？实际上，早就已经心里有了数？

但这个不可能呀！

那种简单到近乎胡闹的幼稚手法，怎么可能鉴定出真相来？若这样也能鉴定出来，那别人辛辛苦苦几十年的积累，到底都在做什么？

可陆振飞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随手又从三本古书中抽出一本来。

劳师仁的目光瞬间一凝，但很快就悄悄松了口气——这本并不是三本里面的仿品，而是闽越省陈八郎家的真本。

可陆振飞随后说出口的话，却再度让他的心跳为之加速：“劳先生您看，这本书的纸张稍稍泛白，字体则是仿颜真卿的楷体，而着墨略轻……这些品相特质都是元末陈八郎家刻版书籍的独特之处。放在别家，那是绝对找不出来的。”

随手放下这本书，陆振飞又拿起一本。

看见这一幕的劳师仁心中狂跳——还是陈八郎家的真本。

“……这本书的着墨、字体、纸张……诸般品相风格与前者一脉相承，除了是同期出版的作品外，找不出其他解释。而最后这本……”

劳师仁简直感觉心脏就要从胸口里面跳出来了。

陆振飞笑笑：“只看字体和着墨，与前两者毫无区别……”

还好……劳师仁刚松了口气，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只看字体和着墨？那纸张呢？

“……就我所知，这种纸洁白柔软、浸润保墨、纤维细腻、绵韧平整，用于笔下则淡画不灰、淡泼浓、浓泼淡、诗有烟霞气，书兼龙虎姿……分明是闽越省黄石出品的竹纸……”

闽越省黄石出品的竹纸？

劳师仁自然是分辨不清楚这些细节的，眼看陆振飞说的头头是道，心中已经是大为惊恐。可听到这种纸也是闽越省出产，心中陡然安定了许多。

陈八郎家的出版作坊就在闽越省，用闽越省黄石的竹纸自然不在话下。

可谁知听完陆振飞的下一句话，顿时劳师仁就差点儿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