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皮沉重,脑袋也极为昏沉。当我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心底猛的一惊,一个声音在脑海里告诉我,千万不能睡去!
这是引魂灯的效果,要是睡过去了,还不知道是不是就直接通到阴间去了!可惜即使如此,脑袋里的昏沉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驱逐。
我摇晃脑袋,勉强起身,往屋外走去,想要透透风,让头脑变得清醒。借着月光,树林里斑驳的影子交错在一起,变得很黑,树枝间投下的光点稀稀拉拉,有的地方一片黑暗,有的地方却有形状各异的光斑。
闷汉可能看我不对劲,也从屋里跟出来,看我昏昏沉沉之后,在旁边扶着我,我执意不回那个废弃的土屋,也只好跟着我走。这是一条向上的小路,许多草都从两旁生长过来,草叶交错在道路上,能够掩过我的膝盖,同古代的刀斧阵有些相似。道路起初是泥土,后来路上逐渐有了碎石,再上面就是石板铺成路,许多矮小的杂草都在石头缝隙之间生长出来。
顺着山路往上没走多远,过了一个弯道,手扶在一棵枝桠交错的树上,前方,竟然峰回路转的有出现了一座房子!
这是一座石头砌成的房子,用的是对接,每一块石头上都有凹槽和凸起,这样做也很牢固,通体都没有使用一点水泥。看样子还是一座两层的楼房,木格子窗户很黑,没有从房里透出灯光。
我站在屋外,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一切都似曾相识,似乎就在不久前真实的发生过一样。不过心里感觉熟悉,脚下却没有停留,依然往前走。
闷汉一边扶着我,一边小声说:“耗子哥,别往前了,那只公鸡就是在这里捉的,再去被人发现就该抓现行了!”
我耳朵听到了,也想停下,可是脚下不听使唤。像是一种特殊的感觉要我进屋。一边走一边打量这座屋子。是一座楼房,太色太暗了么?我竟然不知道是几层的,只看到最下面是用大块的条石一块块相互咬合成墙壁。楼上是用木头修成,楼房的旁边是一间小的土墙。
屋外,两个白色灯笼随风摇摆,我伸开手,举到空中,奇怪,这里没有一丝凉风,那两个灯笼怎么会一直摇摆?也许是我真的被迷了头脑,也不管这许多的疑问,直接就跑上去,一脚踹开冲我狂吠的半大土狗,拍门大喊到:“有人么?请问有人么?我是路过借宿的!”
如此喊了几次门,只见门隙开一条缝,一人在门后顶着,又看看我们,两个农人打扮,并不是土匪假扮的。
门后的人看清楚我和闷汉,才把门打开,引我们进去。
他打了一个白灯笼照明,将门闩放好了,才笑嘻嘻的松了一口气说:“你两个小哥了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山上的棒客下来了!”
我该怎么说?按道理来说我和闷汉就是山上的棒客,而且还是刚刚跑出来的新人。
“你放心吧!”我拍着胸口说,“山上的棒客和县里的军队今天打了一仗,好不惨烈呢!估计棒客们好长一段时间都不敢下山来了!”
“真的?”这小老头开心的一扭头,顿时把殷切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只见他一手扶头,一手打灯笼。因为脑袋扭过来的幅度太大,他脖子疼痛,只能把头偏三十度,不能直视向前。
不等我回答,这小老头就咧嘴说:“那可太好了,棒客消停了,可以趁着这段时间快点把地里的庄稼收回来。”
在小老头的带领下,我们从院子进了屋,一开门就闻到一股肉汤的香气,扑鼻而来。桌上已经坐了三人,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一对兄妹,哥哥大概十岁,妹妹大概七八岁。摆了却有六副碗筷。一看到我们进门,三人都赶紧起身来,对我们笑着问好。
这双兄妹也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那样人生,看到我们就像是看到认识多年的叔叔一样,跳着跑过来拉我的手,要我过去坐下。
“深夜打扰已经很不好意思了,怎么还敢坐下来吃。”我拒绝了老头邀我吃晚饭的话。只要他给我和闷汉随便安排一间能睡的房间就好。
这年头谁都不容易,一家人的口粮除了地主土豪,谁不是精打细算来的。不过奇怪,这俩人吃晚饭的时间未免太晚了,在农村,都是趁着太阳下山之前,在鸡鸭回笼时就喂一把猪和家禽,然后开始做饭,等人吃完饭之后,就可以点燃洋油灯,看一会儿星星,吹一下晚上的微风,等到艾草烟在放家里薰一会儿,就可以关上纱窗睡觉了。
可是这家人,此刻月亮都已经从升起来,大概晚上十点了,还没睡去。正准备吃饭,这也太不走平常路了。
老头把我和闷汉安排在一楼的侧厢房里。里面布置简单,一个床,一个大黑柜子而已。
我举了洋油灯,让闷汉薰艾草驱蚊。这一幕,又让我有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太过诡异。
拿艾草在床上薰了一圈,把床罩压在席子下,一把蒲扇放在枕头,有些破了,好在可以扇风,能凉快些。
闷汉倒床就睡,没一会儿就打呼噜了。我把蒲扇放了,突然感觉到许多凉意,一股带着湿气的冷风透过床罩吹进来,凉凉的打在身上,满是汗水的身体变得黏答答一片。有了这股凉意,十分舒服,瞬间就生出了睡意。
就在我感觉到困倦,闭上眼睛的时候,突然很幸运的想:还好不想撒尿,不然这么困,去上厕所肯定很恼火!
这念头一生出来我就想抽自己一巴掌,太贱了,尤其是有强迫症的人。临睡时想这些做什么?这一想法生出,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如一只在耳边的蚊子,嗡嗡嗡……嗡嗡嗡……
没办法,我起身下床。点燃洋油灯往外走。
打开门,见主人家还没睡觉,依旧是四个人坐在桌子上,肉汤的香味飘荡得更浓。他们听到门打开的声音,一齐对我看过来。一看是我,很是高兴的对我招手说:“哎呀你还没睡啊!快过来吧,吃的东西马上就好了。”
我赶紧摆手拒绝说:“不不不,我起夜来的。”
老头不由我分说,热情的把我拉到桌子边,按我坐下。他力气大得出奇,我竟挣脱不开他抓住我肩膀的手。要是我挣扎的幅度太大,又显得对主人家不尊敬,只好任由他安排,坐了下来。
如今六副碗筷,五副都有了主人,只有一副是空着的了。他们家只有四人,为何要多加两副碗筷,难道他们早就知道我和闷汉会来了?
一思考时,妇女和老头竟然已经将桌子的桌面打开,如吃火锅那样的桌子,中间开了一个大洞,不过这个洞更大,几乎占据了整个八仙桌,只留下放碗筷的空间了。
一个很大的缸被抬着放在洞里,不大不小,刚合适。
老头拿起缸上的锅盖,轻轻隙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来,顿时,白色的蒸汽从缝隙里冒出来,一股浓郁得香气使劲往鼻子里钻,饶是我今晚吃过了半只烤鸡,也忍不住吞口水。
里面究竟煮了什么,才能发出如此诱人的香气。一时间,我竟不注意因为这香气溢出,桌子上的五人都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一个个伸长了脖子想要快点看到里面的食物。
啪……
一声滚地葫芦的声音传出。小兄妹其中的妹妹因为身高不够,脖子意外的拉长了许多,脖子上青筋毕现。
就在我惊骇之时,小哥哥一巴掌拍在妹妹头上,骂到:“快把脖子缩回去,吓到客人了!”
哪知道这一巴掌下去,就直接打落了妹妹的头颅。落在锅盖上又马上滚到了地上。
“呀!死人,好讨厌!”妹妹用稚嫩的声音喊着。一转身子跑去捡掉落在地上的头,按回了脖子上,对我嘿嘿笑了两声,又跑回桌子边,依旧伸长了脖子,咔咔的骨头声不绝。
我……我……卧槽!
我感觉心里猛的一抽,心脏的肌肉都在绷紧,两眼直勾勾的盯着这个把头颅重新安好的小女孩,脑子里一片混乱,想要逃跑,心底里却生出一股无奈,既然这个小女孩不是人,难道她的家人就是人么?
一只冰冷僵硬的手搭在我的手上。我的手竟然没有躲开,也没有丝毫的颤抖,完全被吓蒙了,吓到绝望!
“客人,可以吃了!”老头咧嘴笑着对我说。枯黄稀落的牙齿,黑色的口腔分外可怖。
一边劝我赶紧打开锅盖,一边拍我的肩膀说:“出门在外,就应该相互照应嘛!你了千万不要客气!”
可以吃了么?到底是锅里的东西可以吃了,还是我可以吃了?我不明白,身体动不了,是我感到深深地恐惧,无数的黑暗包裹了我,冷风和锅里的蒸汽围绕着我,如同一条舌头将我包裹起来,就要送进嘴里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