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歌?是你吗?我这是在做梦吗?”容渊有一丝的不确定,难道是他烧糊涂了?竟然能看见日夜思念的人。
发烫的手握住抚在他脸颊上的柔荑,像是捧着一件易碎的珍宝,紧张的微微颤抖着“梦里也好,聆歌……你别走,陪陪我……梦醒了,你就不会再理我了。”容渊疲倦的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苍白的嘴唇微微的开启,看着聆歌的眼睛透着无限哀伤,再也没有半点翩翩公子的模样“聆歌……我心痛的没法子,我好想你……”
聆歌的心都要碎了,他的手滚烫,却依然不能给自己带来丝毫温暖。他们本该多好,他爱自己,自己也爱他,没有比他们再相配的人。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无论再怎么相爱,他们之间隔着万重洪荒,他走不过来,她也跨不过去,唯有隔岸相望,生生愁断了肠子。
“你怎么哭了?有谁欺负你了吗?别怕,聆歌……有我在,我来为你出头……”容渊心疼的抬手拭去聆歌滑落的泪珠,那一滴滴一串串全部砸在自己心口上,痛的他无力抵抗“别哭……聆歌……别哭……”
他的指尖带着上古法力,止不住她的泪,却轻易打开了她所有的悲凉,她终是再也忍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他那么好,是这世间最美好的男子。她在最好的年华里遇见他,却注定了最无奈的结局……
容渊一下子慌得没了边儿,费力的支起上身伸手将聆歌揽在怀里,之前他以为聆歌恨他、不理他是对他最大的磨难,现在才知道,他看见她痛、看见她哭,那才是生生地要了他的命。
聆歌没有反抗只顾着哭的淋漓,任他把自己拥在怀中,她真希望把那些个愁肠全部化为泪水,哭完了、泪干了,她照样可以像以前一样坚强的活着。可她知道,做不到了,她憋在心里难过的想死,唯有哭出来才能减缓锥心之痛,可哭完了,便又得熬着新一番的折磨。
“你莫要再哭了,出了什么事情你同我说,有我在,你别怕。”容渊烧的浑身无力,嗓子像是被灌了铅一样的难受,他是医者,他知道现在最要紧是好好的歇一觉,养足了精神他才有力气接着受折磨。
可他舍不得,即便知道是在梦里,他好不容易才见到聆歌,她没对自己横眉冷对,又哭的这样可怜,即便是虚幻的,他也舍不得放手。容渊虚弱的喘着气,心中无奈又悲凉,他病的天旋地转,明知道自己在做梦,却还要心疼的去安慰她,他中了她的毒,无药可解,只能看着自己疯魔。
“你不值当对我这么好!我就是个白眼狼,你对我好,你会后悔的!你会恨死我的!”知道自己最后必然要离去,他这样的爱她,她受不起,心疼的碎成了沫子,唯有泪水才能宣泄。
“你值,你怎么不值呢!”容渊急的脸颊通红,他不善言辞,不知该如何表达。什么翩翩贵公子、什么回生谷谷主、什么天下第一,他都不要了,顾不得脸面,顾不得会不会后悔,他只恨不得把心掏给她看“聆歌,你是我的命,你这样哭,我真的快要死了。我求你,聆歌,当我求你了……”
聆歌在里面哭得肝肠寸断,紫衣在外面陪着哭得愁肠百结。紫极叹了口气,也红了眼眶子,拍了拍紫衣的肩想着:公子和聆歌姑娘俩个人明明彼此深爱着,说开了,搂到一块哭一顿,明儿便可以晴天了。这段日子他们过得心惊胆战,感觉要把一辈子的心血都熬干了。
容渊不厌其烦的一遍一遍哄拍着怀里的女子,她就在他怀里,真实又温暖,即便是场梦境,他也死而无憾了。
聆歌从嚎啕大哭到低声饮泣,渐渐地安静了下来,他的病像是过气给她,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仿佛这一场大哭,泄光了她所有的力气。
“容渊……”
“嗯?”
悲从中来,聆歌将头更深的埋进容渊的胸膛:“容渊……”
“我在……”
“容渊……”
“我在这里……永远都在……”
聆歌伸手环住容渊的腰身,感觉到他身子微微一震,双臂颤抖着将自己抱得更紧。他们就像是风雪里的难者,唯有抱紧对方,才能温暖彼此。
过了好半晌,聆歌总算平复了情绪,从他怀中抬起头来,她眼睛红肿不堪,有点害羞的想挣脱开容渊的怀抱。容渊本来已经昏昏欲睡,靠在榻壁上微沉着眼,惊觉怀中人儿有离去之意,他几乎是瞬间的惊跳起来,凤目里有不可掩饰的慌张与焦急:“聆歌!”
聆歌心疼握住他的手:“我哪都不去,就在这里陪你。你躺下好好睡一觉,明天一起来什么都好了。”
容渊还是舍不得躺下,反握住聆歌的柔荑,微暗的烛火下显得他异的常脆弱无助:“不会好了,明天我醒来,你就不在了……”
这话像把尖刀狠狠地插在聆歌心口,她强颜欢笑的抚着容渊的脸颊:“不会的,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别走……”
“我不走,就在这陪着你。”
“嗯……”
疲倦终于铺天盖地的袭来,容渊再也无力抵抗,凤目睁了睁,带着无限的眷恋与不安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聆歌看着他,一遍又一遍,她甚至希望,如果永远不会天亮也好,她就坐在这里看着他,看一辈子也不会腻。
聆歌从容渊房里出来时天色已经擦亮,紫极和紫衣在门外守了一夜,见聆歌从门里出来,两双熬红的眼睛立刻巴巴的望着她。
“他现在睡得沉,出了汗,热也退了。给他做些清淡的米粥和小菜吧,他醒来就可以吃了,病了这么多天,人都瘦了。”
“聆歌姑娘放心,奴婢记得了,您快回去休息一会吧。等公子醒了,一定希望姑娘也在,要不……奴婢一会去叫您?”
聆歌摇了摇头:“别告诉他我来过。”
紫极和紫衣面面相觑,经过昨儿夜里的一番折腾,难道他们二人还没和好?
聆歌神色疲倦,一双美目还泛着肿:“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事到了这一步,我也不瞒你们了,我对你们公子动了情,你们公子也对我有意。”
紫极和紫衣点点头,这不挺好的吗,郎有情、妹有意,多般配的一对。
“但我不能同他在一起。”
“姑娘,这是为何?”饶是紫极也实在是弄不清聆歌的想法,都爱成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在一起的呢?
“我不能说的太细,但是我有我的无可奈何。你们若是为了容渊好,便别再把我俩凑成一对。到了最后,伤了他的心,大家都没什么活头了。”聆歌说完也不再管他们是否听得懂,只身走出了紫音阁。
留下的紫极和紫衣听得云里雾里,公子的心都已经被她伤成碎渣,她这么绝情,是要断了他们公子的活路啊。
聆歌一夜未睡已是累极,她现在只想立刻回房倒头大睡,最好一觉醒来什么都忘了才好,他还是不然纤尘的浊世佳公子,她也还是那个落魄的和亲公主。房门从外面推开,聆歌前脚刚踏进房里,瞥见柳念卿正坐直挺挺的坐在红木椅上看着她,吓得差点没叫了出来。
聆歌定了定神才把另一只脚也迈了进来,反手将门关好:“柳姑娘有事?”
“你去哪了?”柳念卿等了她整整一夜,她不困,即便是困也睡不着,想着她彻夜未归可能同容渊在一起,她便坐立不安,一颗心恨得可以滴出血来!
“柳姑娘,我眼下乏得紧,有什么事等我睡醒了再说吧。”聆歌下了逐客令,她现在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应付柳念卿。
“我问你一句话就走!到时你是想睡、想死我都不拦你!”
聆歌叹了口,看来她今儿是非要死缠到底了,罢了,正好她也有些事要同她说。聆歌几步踱了过来,为柳念卿倒了杯凉茶:“什么话?”
柳念卿见她双眼红肿,神色倦怠的坐在自己对面的软椅中,疑惑的问:“你昨儿夜里都同容渊哥哥在一起?”
“嗯。”
“那他……他好些了吗?”
“我走的时候,热已经退了,想是应该没什么大碍了。”
“你喜欢上容渊哥哥了?”
聆歌总算是抬起了眼睛,看着柳念卿既紧张又害怕的神情,抿着唇惨淡一笑:“柳姑娘,我真羡慕你……”
“什么?”柳念卿微怔,不明白聆歌何出此言。
“你可以毫无顾忌的爱一个人,没有东西圈着你,想嫁他、想追着他都可以。”
柳念卿被她说的越加云里雾里,拧着眉道:“云姑娘颠三倒四的在说什么?”
“没什么……”聆歌抬手覆在眼睛上,疲倦的不想再说一句话。
“云姑娘,我同容渊哥哥自小一起长大,我与他相伴近十年,从未看见他像现在这个样子,他变了,变得不再像他。我是喜欢容渊哥哥不假,比你喜欢的早,比你喜欢的深。我知道那日在幽冥湖边骂你是我的不对,我只是不甘心,我等了容渊哥哥那么多年,你一来,他就变了……”
柳念卿说到心酸处便红了眼睛:“我是舍不得他,可我更舍不得他这么痛苦,前几天我去紫音阁看他,他病的都不省人事还在叫你的名字,他那么痛苦,我看着心都碎了。如果、如果你也喜欢他,那你就不要这样伤害他,我不同你抢就是了,只求你们不要把我赶出回生谷,我能远远地看着他就好了。”
柳念卿边说边哭的不可抑制,聆歌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维持的那个姿势听着柳念卿强忍着的抽泣。她没力气了,昨夜的痛哭将她放了个半空,感觉四肢都不听使唤了,唯有脑中无比的清明,听着柳念卿哭,她便也想哭。
“柳姑娘,我不会同容渊公子在一起的。”
“什么?”柳念卿一噎,抬起头看着她。
“有很多理由,不说也罢。你去他房里陪他吧,他醒来看你在他身边,相信他会高兴的。”
“你为什么不同他在一起?”在柳念卿看来,聆歌这个回答简直不可理喻,她不知下了多大的决心才要成全他们,她如今却云淡风轻的告诉自己她不能同容渊哥哥在一起?
聆歌不说话,柳念卿见等不到答案便站起身来,拿着帕子将颊边的泪痕擦干:“我不晓得你心思怎么想的,如果你真的爱容渊哥哥,我成全你们。可如果你只能带给他伤痛,就请你离开他,他虽是神医,但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平凡人,他救不了自己,只能这么熬着,熬得心血都要干了,难道你非要让他把命也赔上,才甘心吗?”
过了好一会,聆歌才将覆在眼睛上的手放下,柳念卿早已离去,可她再没半点力气,就是连走到榻边也不能够了。她就这样的坐在软椅里,疲倦的闭上眼睛,昏昏沉沉的睡去。
容渊醒来时感觉有些茫然,好像做了很长一段梦,让他有点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周身还是没什么力气,好在热已经退了。他看向榻边,模糊中坐着一个女子,正握着自己的手,温暖又真实,容渊心中一颤,急忙反握住女子的手:“聆歌?”
那女子一震,刚刚形成的惊喜就这样突兀的僵在了脸上。容渊疑惑的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前已经完全清明,不是她……心中是无法宣泄的失落,连带着整个人都虚弱了下去“是你……”
是你?柳念卿自然能听出他语气中的失望和落寞,他希望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那个女子,他需要的不是自己,连带着不顾她的感受。她强颜的笑了笑,装作什么也没听出:“容渊哥哥你醒了?还难受吗?饿不饿?我来服侍你用膳?”
容渊不着痕迹的松开握着她的手:“你在这多久了?”
柳念卿美目闪了闪:“我一直在这里陪你来着。”
“一直?一夜?”
“嗯……一夜。”
容渊突然又不想醒过来了,他闭上凤目只觉疲惫万分,果然是梦,梦醒了又回到了原点,她便真的不在了……
“念卿,你回去休息吧,我想自己静一会……”
柳念卿委屈的看着他,难道不是云聆歌,她便没资格在这里陪他吗?甚至不想和她多说一句话,她到底哪里不如云聆歌?那个女子除了倔强和伤害他,还能做什么呢?柳念卿不甘的站起身,咬了咬唇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退了出去。
屋内又恢复了寂静,容渊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空洞无章,找不到方向。他病的这样久,她却不闻不问,她的心肠是石头做的,可他呢?还像个傻子一般,日日夜夜的想着她……
“公子?您醒了吗?紫极进来了?”
门被轻轻的推开,紫极探头看了看,见容渊已经醒了,一双桃花眼立刻喜的像开了花似的:“公子您可算是醒了,这会子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没?紫衣为您煮了粥,一直在火上煲着呢,我让她给您端进来?”
“昨夜里是念卿在这?一直在这?”容渊答非所问,昨夜梦境太过真实,聆歌在他怀里痛哭的样子他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她抱着自己偎在他怀中,哭着叫自己的名字,这些难道真的只是梦吗?
紫极心疼的看着容渊凤目里燃起的一小簇希望,那么战战兢兢,他舍不得骗他,将他最后的那点念想也打碎,可是昨天聆歌的话还在耳边回荡,他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糊道:“念卿姑娘也真是辛苦了,一个大姑娘家守了您好几个时辰呢。”
“哦……”最后的那点光亮也灭去,容渊闭上了凤目,又恢复到那个高高在上、清冷淡漠的回生谷谷主。
“念卿姑娘也不容易,那日跳了湖后就一直没好好休息,天天到紫音阁外面探您的消息呢。”
“跳湖?”容渊疑惑的睁开眼睛看向紫极“她为什么跳湖了?”
紫极心中一抖,感情他们公子老人家根本就不知道念卿姑娘那日为了能博取他的注意而跳湖的事,他们主子一颗心全在聆歌姑娘身上,旁的人与事果然都进不了他的眼:“呃……脚下一滑不小心掉湖里了。”
“嗯,没什么大碍吧?”
“我看着她齐全儿着呢,想来应该没什么大事。”
“嗯。”
容渊又不说话了,紫极立在榻边像个柱子桩子似的尴尬,刚要开口再问他用不用膳时,容渊清淡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带着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紧张和试探:“她呢?”
紫极自然明白容渊口中的她是谁:“聆歌姑娘一切都好。”
“嗯……她在做什么?”
“她……”紫极嘴角抽搐了一下“聆歌姑娘这会子在孙长及房里服侍他吃药呢。”
容渊猛的抬起头,凤目里满是不敢置信和受伤的神情,自己病成了这样,不见她来看望,她却还是守在孙长及房里。孙长及……不可抑制的怒气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与清明,一双凤目不再是云淡风轻,载着滔天震怒的阴鸷翻身下榻。
紫极从没见过容渊这么可怕的眼神,仿佛是要毁天灭地般,他吓得腿肚子直转筋,壮着胆子拦在容渊身前问:“公子您这是去哪啊?您这还生病呢?您、您有什么事言语一声,紫极去帮您办还不成吗?”
容渊感觉自己就像是头困兽,被绑在柱子上等着凌迟,他真的要疯了,泛着血丝的凤目夹杂着风雪瞪着紫极,紫极心中猛颤,眼前一花,待他惊愕的回身时,只来得及看见容渊青色的衣角转瞬即逝。
紫极张嘴大呼一声,撒开腿就向外追去。完了,要出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