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来,数叶跟广告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短暂而不美好。
郑大鹏除了跟他提几嘴广告常用的手法,没跟他讲太多内幕的东西,但数叶自己知道这是在帮忙骗人,心里有些坎儿。
虽然以前没少干过骗人的事情……
不管怎么说,数叶还是对自己的重生有一些期待,或许能有一个干净一些,纯洁一些的人生。
唯一欣慰的是胖子在检查了效果之后,真的给了他两万块钱。这笔钱可以用来缓解一下老爹的经济压力。
大年初一的下午,拒绝了胖子送自己回去的提议。在街上溜达一圈,买了些菜准备回去给自己做饭。
光线如同昨日那般干净,不染纤尘。让数叶的心情稍微好点儿。
走过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碰上一个卖盗版的。在影视城卖盗版也不知道这哥们儿怎么想的,就不怕被这群拍电影的打死?
问了一下才知道,哦,卖外国片的。
好吧,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人家才不管你呢。
“随便拿两张吧,多少钱?”
“好嘞,收您十块,都是一些集合,一张顶十张,这个价格绝对不贵!”
盗版哥麻利地拣出两张不同的碟来第了过去,笑得有些贼。
数叶也没看,掏出皱巴巴的十块钱扔给他走人。
回到家里,把菜扔厨房。
去数学屋里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铁箱子,把两万块钱从内衣口袋里面掏出来,看了半天扔进去。
数学一辈子不办银行卡,钱都扔在里面。
数叶往床上一躺,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
心里闹闹呼呼地,就是觉着难受。
过了几分钟他伸手拍拍自己的脸,“得了吧,这事儿你不做别人也会做,你这两万块钱就算是劫富济贫了。”
穷逼何必为难自己。
没想好晚饭吃什么,随便瞎做。打水洗菜,门口响起了马达的轰鸣声,老桑塔纳的声音。
老爹回来了。
这台一万六千块买的二手货,是数叶印象中老爹给他自己买过的唯一的东西。
总是感叹自己娘俩命好,遇上一个好人。或许在社会上混久了以后骨子里还残存的那一点点良心,还会检讨自己,做错了事情还会觉得心底沉重。就是跟老爹学到的。至于自己亲爹?这一身坏毛病估计是遗传了。
手上提着两把湿漉漉的菠菜,迎了出去:“回来了?”
“嗯。”老爹急匆匆地向房间走去。
“你妈在医院还得住上半个月,我回来收拾点衣服。”
“知道了。”
“箱子里有两万块钱,我今天赚的。”
老爹收拾衣服的手顿了顿,没问是怎么来的。
“刘叔给我推荐了份外快,专业活儿拿的多。”
从门帘子里可一看到数学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数叶微笑,继续回厨房做饭。
暮色降临的时候,饭菜上桌。
“两万块钱给你留着当生活费,我身上还有些钱,这阵子够用了。”
“你啊,在学校好好学习就行了,出来了当导演。你看你刘叔,也就是一个小导演吧,一年一百多万,还管着手底下这么多人。”
“说到你刘叔,前面几天他打电话跟我说你的灯光打得不错,比我的好。嘿嘿。”老爹巴拉了两口饭,笑得有些得意。“你猜我怎么说的?”
“我儿子!当然要比老子强!”
“这不?接趟活儿就拿两万块。”
听到这句话,数叶觉着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他不敢告诉老爹这两万块钱赚得有些亏心。
“这活儿是你刘叔介绍的吧?给他买条好烟,送过去。得好好谢谢人家。”
“诶,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学?”
“正月十四?我争取在那之前带你妈回来,不敢耽误你的学习。”
……
爷俩就着灯光,就着饭菜,有一搭没一搭得聊着。老爹这人,跟儿子一说话就停不住嘴。所以很多时候数叶都在听,心里有些温暖,温暖到泛酸。
吃完饭,老爹说了句你妈在医院一个人,我先走了。背着一个大包出了门。
本来是吃面的北方汉子,硬是跟着数叶母子这南方来的娘儿俩吃了十四五年的米饭。
数叶送他到门口,看着破桑塔纳一边亮一边不亮的尾灯消失在视野。
回来,把数老爹没吃完的饭巴拉进自己碗里。
不浪费粮食,这是老爹教的。
老爹这人吧,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样子。可每次数叶跟他一块儿,就老感觉爹身上开了挂似的,总是蹦跶不起来。乖乖的,又成熟又稳重。
细嚼慢咽地把饭吃完,才把这种心态调整过来。
轻声吐了句“老爹大BOSS”的槽。
收拾碗筷,又糊弄着洗了个澡。没事可做,拿出下午买的碟子准备看。
没挑,随便找了张塞进VCD里,末了看了一眼上面的文字。
日语?日本的电影其实还是有些好东西的,黑泽明那老头子就是公认的大师。
日语就日语吧。
先是黑幕,后一阵咦咦啊啊的声音传出来。
尼玛一开始就是激情戏码?小日本拍电影不常用这手段啊!这种手法是小津安二郎的还是沟口健二的?难不成是北野武的?
等到画面明朗了,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才知道想多了。
呵呵,苍老师的英文字母片。
大年初四,剧组的假期结束。数叶顶着数学的班,还是得去剧组。
初二和初三算得上难熬,除了跟花旦通了几条短信,屁的娱乐活动都没有。
没网上,没书看,也不愿意出门晃悠。
买的碟子是不敢看了,快二十岁的一个单身小伙子,没事看这种东西的,容易伤身体。
电视更不敢看,生怕一打开电视就听到998。按理说,一个三十来岁,混了十多年的灵魂对这么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不应该总放心上。可自从大年初一那天被数学的好人光环一感染,似乎在道德良心这方面,跟着身体回到了十九岁似的。
“或许我想做一个好人的。”走到门口数叶自嘲了一句,关上门,去上班儿。
其实他潜意识里不太想在继续过这种生活——在家的这两天这种意识愈发明显——或许是不愿意再去过以前那样的生活——燃烧生命,耗费年华,却还需要整天为钱犯愁。
或许是觉得人生应该要有多种可能,不一定要重复前世的生活路线。
又或许是总觉得自己重生一回不该再让数学辛辛苦苦的操劳,不该让数学在开那辆尾灯坏了一般的破桑塔纳。
但他同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过一种怎样的生活。
他其实会写剧本,写的水平也很高,但是没有路子,拍不出来的。前世碰了太多的壁,就算重生了,他也没信心可以再靠这玩意儿混饭吃。
广告,就像一颗划过天际的流星。很是绚烂,让他有过一瞬间的心动——赚钱多,而且现在也算跟业内人士有着接触,但是998又很快地让这份心动随着流星沉入大地。
这个广告给他的后遗症太大了,虽然不是他的主创,但总觉得自己成了帮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罪恶感。
既然没想法,那就不要想,现下最现实的事情还是帮老爹把班顶好,免得一家三口连这份吃饭的钱都丢掉。
相比之下,在剧组里混着虽然让自己不是那么舒服,却也是眼前没有去处的去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