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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作怪 第五节 蜡尸

“……当时啊,当时就没想到咱哥俩还能见面,你看就算不回北京,我到徐州,你也到徐州,还是咱哥俩有缘啊!”副校长好象颇欣喜老友相逢一样,上前拍了拍老卢的肩膀,说罢还想给他个热烈的拥抱,但任谁都听得出来这话实在太假,老卢一巴掌将那手打回去,“去你娘的屁儿精!谁跟你哥俩,就你俩红眼兔子,没得污了老子的名声?”

“……”副校长一下被老卢凉在那里,搞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副校长心说,你第一说次,我还能当你放屁,哈哈过去,你一而再揭着老底,不发威,别人还真道我有这么档子事,理亏呢!

副校长脸上也挂不住了,沉着个脸,半天才阴阴的说,“老卢,你他娘的别欺人太甚,我当年是对不起你,可你就没干过缺德事?”

“你吓唬谁,老子我行得正,站得直,怕你说?”往往越是这样说的人,他就越有事。

“你他娘的没干过缺德事?当年林紫鹃怀孕……”好嘛!今天这好好的研讨会,整整成了一场双方领导的互相揭丑会。

“去你娘的!”老卢哪容他把这事说清楚,挥起老拳一锤打到副校长脸上。

“你敢打人?”副校长指着老卢。

“打你又怎样?”老卢说罢又是一拳,便和副校长扭打在一处。

副校长年青时应该是个高大帅气的美男子,想来他们导师当年看上他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虽然年老,却仍然相当高大,相形之下那老卢就猥琐的多了,挤在一起的五官,佝偻的腰背,十足一副风烛残年的模样。但他积了几十年的怨气今天一起发作出来,威力也是非同小可。两个老头如两只大马猴一样掐到一块!一时也分不出胜负!

“你……你们他娘的一对,一对老王八蛋,老兔子!”

“你他娘才是没种的货……敢,敢做不敢当,裤裆里那根东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裤裆里的是,是真假,也不用你验,你验好老、老兔子的那根就行了!”

……

一会老卢扣住副校长胳膊了,副校长卷腿就踢老卢的命根子,一会副校长又反手卡住了老卢脖子,老卢挣扎不开,便假装被副校长勒的行将断气,然后趁副校长一愣神,伸手就去捞他头发……两个一向自诩有身份的高级知识分子,唯恐自己不够阴损狠毒,手段下流无赖处有时连流氓都自叹不如。不过,好在两人都是还要脸面的人,所以谁也没先抓对方的脸。

双方都是在场最高领导亲自出战,两方人一时间都呆住了,尤其是学校这一方,看着一向儒雅潇洒的副校长满嘴污言秽语,满身皆是阴损手段,人都傻了,谁也不记得要上前来拉人。

“老兔子,老玻璃,老**……”按理这种情况老卢全凭一口气支撑,待他气势一衰,副校长凭着先天优势总能占上风,但没想这老卢却像贞子附体,副校长竟渐渐的掐不过他。

学校一方几个小伙子这可就不愿意了,眼见副校长渐渐落了下风,无论是顾及自己面子,还是怕副校长事后算账着想,上前七手八脚就拉起偏架。老卢又不是真的贞子,哪敌得过这许多人,被几个小伙子抓住手脚,登时就吃了大亏,不但尝了副校长的封眼锤、窝心脚,双腿中间还结结实实挨了副校长一腿。

文物局方面也有三几个年青人,但见老卢吃亏,不但无人上前帮忙,还一个个笑吟吟的抱着肩膀看热闹,唯有一个长得壮壮实实的小伙子跃跃欲试,还被人狠狠掐了一把,看来这老卢的人缘还不是一般的差。

“你,你们这群王八蛋,我老头子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还拉偏架,他是屁精,你们是马屁精……还有你们,一个个平常就看老子不顺眼,巴不得老子倒霉。”文物局两个老人实在看不过眼,原本还准备上前劝解,卢老头这一骂,几个人气得一咬牙撤回来。这老卢实在太不会做人,自己人都不帮他,无怨的他们导师当年不留他。

“还有你,你,老王八蛋,老兔子。”

“老卢,你他娘的别再胡说八道,事到如今我就告诉你,导师当年叫你走,完全是因为你骗奸了林紫鹃的事被他知道了,他看上了林紫鹃。”

“你他娘的骗人都不会骗,谁都知道那老东西是个屁精,林紫鹃又不是天香国色,他会对林紫鹃感兴趣?”

“他会不会对别的女人感兴趣我不知道,但当年全校都知道他对林紫鹃感兴趣,只有你们两个看不出来而已。我还告诉你,当年学校根本就没有留学生任教的计划,这个名额完全是导师当时拿自己小半生的积蓄,一级一级打通关系替林紫鹃争的。”

“你,你他娘的,你他娘的放屁,放屁……”老卢诈尸一样跳起来,两只鸡爪子一样虬筋凸出的手伸向副校长,看那架势简直就要撕碎乐副校长。学校方的几个小伙子当然不会让他得逞,抓胳膊的抓胳膊,别腿的别腿。文物局的几个老人真的是再也看不过眼了,也加入了拉人的行列,老卢当然认为他们也来拉自己偏架,便又骂了起来,“你们这群王八蛋,就知道坑你家爷们……”

“轰!”会议室众人正闹得不可开交,忽然就见学校西南角方向红光一闪,紧接着传来一声巨响,天摇地动。

“哗!”会议室朝南方向的玻璃承受不住爆炸冲击,随着爆炸声化为了碎片。

……

众人抱头的抱头,缩脖的缩脖,画面定格一样保持着各种怪异姿势,最古怪的是副校长竟然抱着老卢,而且姿势相当暧昧。会议里一下静的连声屁响都听不到,还好众人由于打闹的关系已经聚集到了会议室的北面,少数几个没到北面的人,也面向北,破碎的玻璃倒没给众人造成大的伤害。

“不好了,不好……”整个会务楼静的出奇,众人甚至可以有人“噔噔噔”上楼,然后这人开始大叫,副校长认得这是那个总是慌慌张张的办公室主任的声音。

“怎么回事,说!”副校长一出门,正看到一条黑影从自己身边跑过,一把将他拉了过来。

“校长,校长,炸了,炸了?”

“急什么,好好说,什么炸了?”

“西南角,西南角的工地炸了!”

“咕咚!”副校长一头栽倒地上。

会务楼已算处于学校西南角,众人所在的会议室距学校西南角那眼老井还不到一百米,众人从破碎的窗子望出去,这才发现老井那里好象多了个坑。

爆炸发生时,范子川刚刚泡好碗面吃半晌午的饭。这家伙最近发现自己力气越来越大,身上的肌肉渐渐隆起,但随之饭量也见长起来,也特别容易饿,这不,早饭没吃而已,半晌午就饿得受不了了。

范子川端起饭盆,谁知道还没吃上两口,“轰”的爆炸声就发生了,范子川一激动,连碗带面一起扔了出去,立马烫得对面几个人哇哇直叫。

“他妈的,王八蛋,说话不说清楚,这叫工地爆炸了吗?吓得老子心脏病差点发作。”范子川赶到学校西南角时,正看到副校长逮着刚刚那报信的办公室主任大骂。

老卢说西南角那眼老井是文物其实也不是完全胡扯,就在前几日,老卢寻思着徐州是古战场,也是古城,历史上黄河从这走的时候,不知道被黄河淹了多少回,地下处处是古物。这学校既然能发现京观,要是再仔细找找,说不准还能发现点别的东西,保不住自己临退休,还能捞个奖什么,也不枉自己为考古工作奉献一生。

老卢心想的的美,便在学校随便溜达了起来,他溜达着溜达着,不知不觉就溜达到了学校西南角,你还别说,没想到这老卢还真有点发现,“这几颗柏树长的实在是太奇怪了!”怎么个奇怪法?老卢一时也说不出个四五六来,只是觉得这些树虽然不甚整齐,但整个小树林却好象按着一个规律排列着,怎么看,怎么不像自然生长的。

“咦?这里怎么还有个小屋,奥,这是学校的水源井,也是,这里离市区这么远,城市自来水是肯定供不上,呦!这怎么连门都没锁啊,这也太不安全了,这谁要是投点东西进去,那这全校的人不就完了,到那时别管他是校长,还是副校长都得完蛋……”老卢鬼使神差地推门进去就呆了,“这井,这树,这是文物啊!”

老卢屁颠颠地跑回京观发掘现场,偷偷拿了家伙回到学校西南角,谁也没告诉。

老卢在小屋外打了几个洞,在小屋里也打了个洞,取了土样,将屋外几个洞草草埋了,屋里那个洞便没管他。

看供水泵房的是个老校工,据说还是上一任校长办公室主任的小舅子,半晌午时老头嘴里叼着根烟来查泵房,谁知道才推门进去便“轰”的一下炸了!老校工当场就被炸飞了过去,口鼻流血,昏死不知人事。

“还好,还有气,”副校长一边安排人赶紧将老校工送医院,一边将那报信的办公室主任骂了个狗血淋头,又一边叫人赶紧修泵房。

副校长知道,这么大个学校停了水那还了得,建筑工地可以用河水凑合着,学生们总不能也喝河水!这些天封校封的这些家伙本来就有些上火,现在再用不上水,那他们还不得造反啊!

身为文科生,可以不专,但书画花草木石乃至军事、政治、经济总要有个大概的了解,所以范子川还是认识柏树的。但这几颗柏树却真有些不同寻常,柏树最是长寿,以这几颗柏树的胸径来说,这些柏树正值壮年,但大半个树身怎么竟空了?而且地上这些草,它怎么竟跟对面山上的草一模一样?又灰又黄。

“咦,怎么突然感觉被人注视?”自从变成怪物,尤其是体验过那晚的“死亡注视”之后,范子川对别人的视线注意特别敏感。范子川一转脸,入眼处首先看到一位美女,虽然像所有的理工科大学一样,在中国矿业大学的女生只要不是特别恐龙的就可以被称为美女,但这个,绝对是一名美女,然后范子川竟见到一只人形恐龙喊那美女“猪猪”。

“猪猪,快看,快看,是那天的那个傻瓜!”范子川晕了,这,到底谁才是猪?等等这只恐龙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耳熟,至于长相吗?如果放两只差不多大小的黑猪在你面前,分别取名一号,二号,让它们跑一圈再回来,你分得出哪只是一号,哪只是二号吗?

“咦?恐龙!”

“咦,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孔荣?”

“孔,孔融?”

“是孔……荣?孔子的孔,光荣的荣?”

“那你肯定不会让梨了?”

“当然!”恐龙信心十足地说罢,还摆了个自认为可爱的表情给范子川,搞得范子川差点没吐出来,与其看你笑,还不如看你身边那位美女哭。

范子川正心说,“真是人心不古,这年头连孔融都玩变性……又是这种眼神,西北方这次看你往哪跑!”

先前看范子川的竟然不是孔荣她们,范子川凝立不动,正想给那眼神的主人来个突然袭击,忽然却听古井那边“卡啦啦”响起来,先前跑去修井的几个人撒了脚丫子拼命往外跑,一条巨大的黑影在众人身后一跳一跳,好象有一个怪物张着巨嘴要把众人一口吞下去。

“轰!”一声巨响响罢,漫天尘土冲出一个小小的蘑菇云,足足过了近十分钟,一切才归于平静,原来的古井、小屋竟然没了。

“快跑啊,地塌了!”刚刚去修井的人这才喊出声来,范子川伸长脖子,看到原来的古井处竟然出现了一座直径十余米的大坑。

原来由于学校远离市区,无法与城市自来水网连接,可全校不单学生的吃喝洗漱要用水,有时连筑楼修路为保证水泥强度也要用清水,学校用水量极大,却全指这眼古井供应,此时正值雨季,三天一场大雨,两天一场小雨,古井井壁封闭不严,雨水渗入地下,直接将水土带入井内,再由抽水机抽到地面。才几个月的时间,老井四周竟被流水侵蚀一空,表面只剩了个土壳子,刚刚那场爆炸又损坏了土壳子的结构,人一上去土壳子不塌才没有天理。

范子川偷偷靠近那新出现的大坑,离大坑尚有十几步远,便觉一股腥臭逐渐冲塞鼻端,好象蒸热的咸鱼,又好象放馊了的臭肉,“难道又挖到了京观?”

“呃!”饶是范子川已经做好了看满地骷髅头的恶心场面,普一看清大坑里的情形,刚刚吃的面也差点吐了出来。

坑中骷髅头倒没有,取而代之的是几十具,一具一具个个皆浸泡好象痰液一样的粘稠液体中,皮肤、毛发具保存完好的湿尸。尸体像冰糖葫芦上的山楂一样一个个被粘液包裹的严严实实,尸体与尸体间是鼻涕一样透明的粘液,肢体之间连出一道道银线,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太阳光芒。

土坑坑壁上仍然布满了张牙舞爪的手脚,头颅、躯干也不时从坑壁里伸出来,有的地方甚至只露出一只脚,半边脸,也不知道这个坑到底还有多少尸体。

原时的古井井壁虽然挡不住水,却撑住了塌陷,古井周围塌下去时,古井井架竟然只损坏了上面一小部分,井壁像座烟囱般挺立在大坑中。先时的小房子已经掉入坑中,一台抽水倒建得结实,烟斗一样耷拉在井壁旁,经过了一次爆炸,一次塌陷,仍在嗡嗡正常运作。

由于古井的水已经达国家“一类水质”,抽出的水未做任何处理,便由四通八达的管网,直接运输到工地、教学楼、宿舍楼、食堂,还有锅炉房。

“呜,呜!”众人看明情况,一个个吐得黄胆水都流了出来,范子川忽然想起刚刚吃泡面的热水,也使劲抠自己喉咙,郁闷的是却发现怎么也吐不出来。

坑中的尸体俱保存得出奇的好,有些连衣服也完整无损,男的幞头纱帽、圆领袍衫,女子高髻、窄袖短衫,长裙曳地,革带长垂,俱好似隋唐服饰。土坑中的尸体一具具表情举止也俱是夸张无比,一个个好似手舞足蹈,又好象被下面的什么东西抓住了奋力从地下往上爬。

这次法医只直接看了一眼,就否定了是凶杀现场的可能,考古队直接进入万人坑进行抢救性发掘。都说这一带乱葬坑极多,可就算文物局考古队众人,谁也未见过如此怪异的乱葬坑,刚刚调来的几个考古系毕业生更直接,一看坑里就直接跑到一边吐起了个没完,众人呆呆看看万人坑,又看看老卢。

“蜡尸,这些都是蜡尸。”老卢已经好象吃了兴奋剂一样高兴的哆嗦成团。

众人面面相觑,干考古的都或多或少知道些蜡尸的传言,在通常状态下,存放于自然界的尸体最终只会变成一堆白骨,但是如果尸体陷进水分充足、潮湿多钙和镁等物质的泥土或浸入深水里时,尸体表面及皮下脂肪组织就可能产生大量脂肪酸,在水中钙、镁的作用下这些脂肪酸会逐渐皂化及氢化,最终在尸体表面、体内形成一种灰白色或黄白色坚实的脂蜡样物质,只要不破坏这层尸蜡,这样的尸体就可以保存千年而不腐。

传闻中,一些老僧常食豆腐,饮秘制药水,坐缸而塑金身,便是刻意增加身体的钙、镁含量,人为的设置一个空气稀少的环境,进而使尸体的脂肪组织慢慢的皂化、氢化,每一位考古队员不知道要踩多少堆狗屎,才会遇到一具“金身”。同样是蜡尸,那些塑出的金身跟眼前这些蜡尸相比简直就是干尸、咸鱼。

可尸蜡都是灰白色或黄白色,这些是蜡尸吗?而且这里又不是什么风水宝地,怎么会形成这么多精美的蜡尸。

“没错,这些就是蜡尸,而且是年代久远的蜡尸!”老卢是见过真正的蜡尸的,而且是像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蜡尸。

第六节 融化的尸体

尸蜡的黄色和不透明都是形成尸蜡过程中的杂质造成的,如果尸蜡形成之后,仍然长期浸泡在流水当中,流水就会逐渐带走尸蜡中的杂质,天长日久尸蜡就会逐渐变得像水晶一样透明。

1966年,那时的老卢还在小青峡水库工地做技术员,那时候,老卢也还没干上“考古”这一行子。

六十年代中期的水库已经有了防渗墙的概念,但那时的防渗墙无论是设计,还是技术都还不成熟。但小青峡水库建设指挥部本着对后代负责的思想,以及开拓进取的精神,还是准备在水库北岸修建一段简易的防渗墙。时间紧,任务重,又是做前人未有之事业,老卢所在的年青突击队自然变成了这项工程当仁不让的人选。

盛夏的中午,太阳好象非要证明自己的热烈一样,一出来就要把人烤熟,这样的太阳底下,谁要是敢不穿个上衣就出来,半个小时就能被晒掉一层皮。可是北方的地下水偏又寒气极重,水沟已经挖了两米多深,地下水也渗了一尺多高,再毒的太阳却也只能晒热表面一层,不到十厘米的水表下,地下水凉的刺骨。

水沟里又是泥,又是水,人一站上去一直能陷到大腿,用不多会身体再好的人也会腿脚冰凉,可头上却偏偏热得简直要冒烟,用老卢的话说这是名副其实的冰火两重天。但就是这样青年突击队的头头们,竟然还主动提出要提前半个月完成任务。

这样的水里泡长了非常容易得风湿病,可那时的技术员不光要搞技术,自己也得干。可怜老卢虽然是个近三张的大男人,但身体连根麻杆都不如,这几天他总觉得腿脚不舒服,而且今天的水好象特别冷,吃过午饭,刚刚下水还不到十分钟老卢已经被冻得嘴唇发紫脸发青。

老卢拎着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铁锹,有一下没一下地挖着泥水。一铲泥水刚挖出来,更多的泥水马上又涌过来,老卢觉得这简直就是站在大海里,刮海水呀,这哪是个头啊?

“他妈的,王八蛋,老兔子,老子要不是听那卖屁股的东西主意,现在本该在大学当讲师,这会子正该是暑假,老子喝喝茶,看看书,哪用受这罪?”老卢越想越气,狠狠一锹铲下去,没想到却直接听到“嘎嘣”一声。

老卢提起铁锹一看,新发的铁锹刃口上竟然崩了个小半个巴掌大的口子,少不得又得挨队长一顿批,“这他娘的连老天爷都跟自己作对啊,老子不干了。”

老卢一把将铁锹扔到地上,却溅了身前的小知青一身泥水。

“咋地啦,大哥,干累了吧,别急,你歇会,那点活,呆会我帮你干!”老卢身前是个来自东北的小知情,刚刚才初中毕业的小孩儿,嘴上的胡子还没长齐,便响应党和国家号召来到了小青峡水库建设工地。

小知青还虽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但身体却壮得像头牛,老卢往他身前一站,跟小知青的第三条腿似的。小知青是个热心孩子,看卢技术员一个带眼镜大学生也和自己干一样的活,便经常给老卢搭把手,老卢也经常把自己吃不完的饭让给小知青,一来一往,两个人各取所需,便成了老搭档。

“哎呀,怎么把铁锹挖坏了,小心呐,别扎了脚,”小知青趴到沟底东摸西摸,大半个身子几乎都浸到了水里,没几下全身几乎湿了个透。

“哎呀妈呀!这是个啥玩意?”铁锹的破铁皮没摸到,小知青却被老卢脚下的东西吓的一屁股坐到泥水里,弄得浑身又是水又是泥,倒真跟个老黄牛差不多了。

“除了石头还能有什么?哎呦……”老卢上前一摸也被吓了一跳,触手处像触电,又像被咬了一口。

半晌,老卢好象才活了过来,看了看手——没伤口。老卢拾起铁锹,拿个铁锹柄往水里戳了戳“嘣嘣嘣”,好象不是个活东西,是石头吗?老卢不敢确定,也就不好妄动。

“大哥,别,别摸,那家伙咬人呐!”

“他娘的,与其受死,还不如被咬死!”老卢初时还有些害怕,听小知青这么一说,心倒横下了。这次老卢有了心理准备,他咬牙往水底一摸,触手处冰凉冰凉的,好象是块冰,“这鬼地方怎么可能有冰?”老卢沿着“大冰块”往下摸——是个椭圆形的大石头,只是不知道怎么会冰凉冰凉的。

“卢技术员,挖到什么宝贝了,拿出来让哥几个瞧瞧。”几个青年抱着膀子开老卢玩笑,老卢狠劲给了他们个白眼。

“大哥,你没事吧?”小知青关心地问。

“……”老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众人见他神色凝重,渐渐的围了过来。

“你们围在一起这是干傻子东西?”队长说话自己也围了过来。

“报告队长,是块大石头,把我的铁锹崩坏了。”老卢心想得赶紧把这事说清楚。

“你呀,你们这些知识份子,干活不行毁坏东西倒快,都愣着干啥子,都来帮把手,你,你,你都过来,把石头给厄抬上去。”

老卢和众人喊着号子将大石头从沟底抬到沟上,一块总有近两米长,半米宽的大石头,乌漆马黑的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异。

众人见不过是块普通石头,就准备装车拉走他,老卢却总觉得这石头实在太不对劲,他刚刚抬石头的时候,这尸体甚至凉的都拿不上手,这是怎么回事?

老卢走上前拿手在石头上一抹,泥灰底下好象有一道亮晶晶的反光晃得眼疼,但只一瞬间就被污水又重新盖住了。

“这,这,拿,拿桶水来,拿桶干净的水来。”老卢颤巍巍地摸着大石头,手抖得不行。

“要水干啥,还不去做活?小卢,要不是我说你们这些资产阶级知识份子……”队长突然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这小资产阶级知识份子得让他知道现在是咱工农兵当家了。

“给老子拿桶水来!”老卢突然像只豹子,瞪着通红的眼珠子冲队长一声大吼,队长吓得一个哆嗦,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水水水,赶紧给小卢拿桶水。”

一桶水浇下去,大石头反射出一片刺眼的光芒,老卢拿袖子使劲抹了抹,整块大石头便露出一片像水一样晶莹剔透所在,“水晶,是水晶!”

“工地挖到大水晶了!”消息传到水库建设指挥部时,总指挥正在上厕所,这家伙一听说工地挖到块大水晶,连屁股都没擦就带人来了。总指挥领人来到工地,水晶没看到,却见所以人都围成圈发呆,“水晶在哪,你们都围在一起不要干活吗?”

总指挥穿过人群,就见众人面前一“女身着轻纱,纤腰微曲,玉臂轻揽,”“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最奇怪的莫如一双眼睛,无论你站在哪个角度,水晶中的女人都好象看着你一样,除了表面裹了一层好象玻璃的透明介质,简直就是个大活人。这哪是什么水晶女尸,分明就是现时把一个活灵活现的大美人,生生封在了玻璃中。

总指挥也看傻了,只可惜这家伙就像他自己常自我标榜的一样,是个的的确确的大老粗,刚刚那些优美的词汇他当时一个也没想到,这家伙当时就想说,“这娘们,真他妈骚!”

女尸“惯束罗衫半露胸”,上身仅着抹胸,外披纱罗衫,肌肤隐隐显露,脖子、胸、手臂大部分都露在外面,泛着好象洁白的瓷瓶一样的光泽。按照今人的眼光,那女尸最多只能算个前卫末等,但那时的人几乎青一色的军装,那见过这等春光。

“咕咚!”东北小知青狠狠咽了一大口口水,其他人要好不到哪里去,来到工地的人多是些血气正旺的青年和中年人,到工地后就没再见过女人了,现在见了个穿着暴露,活色生香的大美人,个个眼睛红的像兔子。

咕咚,咕咚的吞咽口水声,呼呼,呼呼的粗重呼吸声此起彼伏。总指挥一看这情形哪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指挥是十多岁起就参军,奋斗了四十年的老革命,眼看水库大坝建设到关键时期,他哪容得这邪魔歪道给他捣乱。

众人看得入神,谁也没留意总指挥拎了个大锤来,直到这家伙举起大锤大喝一声,“这害人的东西,留着她作甚?”

总指挥抡起大锤,“砰砰”对着女尸就是几大锤,众人心中跟着咯嘣一下揪心的疼,几个胆小的甚至倒头就晕了过去。可也倒怪了,平时连石头都能砸得稀巴烂的铁锤,竟然只将这水晶似的尸体表面砸出几道裂纹。

总指挥还要再砸,众人那容得他再动手,尤其一人哭天抢地地扑到水晶女尸上大呼,“要砸她,先砸我!”

“闪开!叫我砸了这骚娘们。”

“不行,这是文物,是宝贝,你不能砸。”

“屁的宝贝,拉开他,给老子拉开他!”总指挥一边厢大喝,一边拉人。

可这会子这些人哪一个不是跟老卢一条了心,且瘦的干棒一根的老卢一向又有变身贞子的传统,一番折腾下来,当了几十年兵,壮得牛似的总指挥竟然没飙过老卢。

“呼呼呼……”总指挥喘得像个抽风箱,他也看出来了,这些家伙没一个真心帮自己,而且还有老卢这个大麻烦拦着,自己又不能真把他和女尸一块砸了。

“老子这就回去拿炸药炸了它!”总指挥将大锤一抛,撂下一句话,就气冲冲地走了,看那恶狠狠的样,还真是要去拿炸药。

老卢纯把总指挥的说的当放屁,自己到时候抱着女尸,他还能把自己跟女尸一块炸了?老卢兴冲冲地跑回水晶女尸旁,可就这一转脸的功夫,他就发现有点不对劲,这女尸的脸色似乎有点发灰,完全没了刚才那种白里透红的感觉。老卢初时还以为自己眼花,可时候一久,女尸连眼珠子都憋了,没小半天时间,原本一个娇俏万端的美人儿干瘪的连个老太婆都不如。

老卢傻呆呆地回到宿舍,不但一连三天没吃饭,而且大病了一场。等老卢病好了之后,文化大革命的炙炎已经燃烧到了水库,老卢每天白天挨批斗,晚上掏粪坑,连去挖水沟都成了一种奢望。至于那女尸最后是如何处理的,老卢就更不得而知了。

按照老卢的经验,蜡尸一旦被破坏后,会以比一般的尸体更快的速度腐坏。

“土壳子掉下去的时候肯定砸坏了不少蜡尸,这个坑要马上抢救性发掘,”老卢嘴里这么说,其实谁都知道他心里肯定在想,“这个实在是太丰富了,男女老少、官商富贫、贩夫走卒……应有尽有,老子干了一辈子的考古都没见过这么好的坑,不行,老子得赶紧挖,莫让别人抢了到手的买卖!”

“啧啧,看看这玉佩,这就是早期的扬州琢玉!还有这戒指,啧啧……适才听得司令讲,阿庆嫂真是不寻常,我佩服你沉着机灵有胆量……”老卢这几天十足走火入魔了,吃个饭都要看着这恶心的万人坑才能吃得下去,清理到高兴时不但要唱上两句,就连晚上也恨不得抱具尸体睡觉,“啧啧啧,看看这脸盘,这是标准的唐朝美人啊!”

“这老家伙真不是东西!”

“这老头子整个就是个变态!”几个小伙子在老卢背后大骂。

“卢老!卢老!您快来看看这是什么?”

“大惊小怪,这里除了尸体还能有什么?咦,这是什么东西?”老卢嘟嘟囔囔走到众人面前,看到眼前的东西也是一呆。

老卢觉得自己面前这东西好象是个人身,为什么说好象?因为这个人上半身还能面前看出五官、脖子、肩膀和举起的右手,至于下半身,这是腿吗?怎么好象粘成了一块,中间连个缝都没有。尸体的下半身好象半融化的蜡像,遇冷又重新混凝成一团,但要说融化,却为什么又没有灼烧的痕迹。

“难道挖了这么多天,挖的全是蜡人,不是裹着尸蜡的尸体?”老卢拿带着胶皮手套的手指戳了戳尸体——软的。老卢稍稍放心,又拿起身边的铲子在这具半融化的尸体上划了道伤口,青灰色的血管、洁白的脂肪、粉红色的肌肉,血筋肉脂纹理分明,又不像蜡人。

老卢不过挖坟挖的久了些,当然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老卢却知道,别人都在看着自己,自己现在就是众人的主心骨,要是自己退却了,别人哪还敢继续发掘下去,那这到手的鸭子岂不是就飞了?

“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一具生前就畸形的尸体而已,不用管他,继续挖!”老卢一声令下,众人只好更加忐忑不安地继续埋头挖尸体,只是但凡脑子正常的谁也不相信老卢那,这些鬼东西只是畸形尸体的鬼话。

仍然嵌在坑壁里的尸体众人不去管他,小半天的时间,在老卢的命令下,众人便抢救性地清理完上部的尸体。可随着越挖越深事情就越发奇了,像刚才那样半融化的尸体越来越多,有些尸体甚至融化成个疙瘩,只留下狰狞的五官和痉挛的手指还勉强看得出这曾经是个人。但好象劣质的橡皮娃娃一样的尸体,划开道伤口来看时候,却具具血肉分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待挖到的具具尸体皆好象融化的蜡尸一般,新分配来的大学生吐得就上不了场了,几个文物局的老人也开始托病不来。

“完了?”老卢就算再功利心强,也知道事情严重了,这家伙知道这回自己不但成不了名,说不准还会被禁口。

自从发现万人坑后,学校便又将西南角圈了起来不准学生进入,学生能活动的地方又少了一块,但却学生们却没有因此变得更闷,反而多找到了些乐子。

万人坑附近全是些盖好,没盖好的六层楼,在一个四周几乎全是六层建筑的校园里,要用一圈不到三米高的铁皮墙,封闭一片上百平方米的平地,就好象把一名裸女放进澡盆,防止一群壮汉围观一样困难。别的不说,范子川首先就想看看这名裸女……不,是这个万人坑地下到底是什么。

由于还不知道万人坑到底有多大,万人坑附近的几幢楼都停建了。范子川偷偷溜到一幢还未建好的宿舍楼楼顶发现,如往常一样他又来晚了,有利位置已经被拿着DV机的同学抢占一净,其次的位置被拿着望远镜的学生占据着。

“有钱就是好啊!”范子川羡慕地看了一眼同学手中的DV机,真想抢过来摔了它。

只是,为什么有这么多男生还往北看,范子川顺着众人的目光向北看去,就对面楼宇几乎全空,只在六楼阳台有一女生在晒什么东西,女生身材不高,头发也好象染黄了,还好长得不算胖。

就在范子川要赞一下这女生身材不错时,就见那女生猛一转身,范子川吓了一个大跳,原来这女生的头发不是染的,而是天生就黄,不但黄而且还卷,活像只公狮子,不但如此此女生还一只眼睛大一直眼睛小,但这还不是最狠的,更变态的是正在向北看的男生们,好象一点也没受此影响,范子川除了写个服字,什么话也说不出。

范子川赶忙逃回南边,凭着身强力壮,很快便“找”了个还算能看得见“实况”的位置,这时老卢他们已经在挖融尸了。范子川眯着眼睛,皱起了眉头,这家伙最近视力猛涨,眯起眼睛几乎相当于一对劣质望远镜,“这些东西是人吗……”范子川思索半天忽然就像,“真该把新校区这群男生全变成这鬼模样,这么丑的女人也有人看!严重拉低男人的审美观,还有这群女生,也该拉去做人肉叉烧包,尽跑出来吓人。”

可是怎么样才能把人变成那幅人肉模样呢,用火烤吗?范子川脑子里忍不住出现了一幅铁板大烤活人的场面,人肉冒着青烟,流着金黄色的油,其中一个还是个戴眼镜的秃头,越看越像发现京观那天给自己讲美学课的,那个拉了闺女到国外去卖的教授老头,范子川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使劲烤了那王八蛋,哈哈哈……”

“有病啊,无缘无故的对着空气傻笑!”

“他好嚣张啊!”

“一定是脑子进水了!”

“看看看,又是那天那个对着废墟看半天的神经病!”看来范子川已经出名了,只是出的不是好名。

“哈哈,咳咳咳!”范子川的笑声戛然而止。

“快走吧,下雨了,要收衣服了!”也不知道谁喊了句收衣服,众人抬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天空已经变得阴云密布,浓浓的云层好象随时都会滴下水来一样。

众人几乎都没带伞,一呼噜就往宿舍跑,只有个女生带了把原本用于遮阳的伞不着急,一边走一边嘴里骂骂咧咧的,“徐州还真不亏是‘穷山恶水,悍妇刁民’,这变态天气,也只有徐州才有!”

要不是来了矿大上学,范子川怎么也不知道徐州还有个“穷山恶水,悍妇刁民”的“御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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