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川又是惊又是疼，意志也迷迷糊糊的，身体早已经不觉得是自己的了，他自觉得眼前的一切有些像梦游，又像是在看电影，树木、山石在自己身边飞快地后退。

上山下山，范子川没命地疯跑，既没有目标，也不想停歇，远远看去像是一颗流行划过山际……范子川又越过一个小山包，突然前面一下子空了——又是一道悬崖，范子川还没来得及叫出声来，身体已经不受指挥似的跳了下去。

荒石野树飞快的上升，呼呼的风声也在耳边响起，范子川知道自己再不采取措施，马上就能被摔成一堆烂肉，可范子川偏偏就是感觉那不是自己在往下掉，倒像是在看别人作戏。

范子川双手乱挥乱抓，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自觉得这样就会摆脱危险，范子川一想又觉得好笑，“我又不是鸟人……闭上眼睛等死吧，或者这只是个梦，坠到地上的那一刻，就能够醒过来……”

“扑哧，扑哧……”范子川忽然觉得身体在空中一顿，转脸看时，没想到身后的一对翅膀，却真的随着自己的意识挥动起来，那种感觉完全就像在挥舞自己的另一双手。

气流鼓动，范子川缓缓下落，范子川好奇心起，想着是不是能再飞高点，一用力，呼地一下往上冲出几十米高。

副校长已经快疯了，校长这次回北京，说是不得不去亲自处理北京校区的一些重要事物事，但走之前能把整个徐州校区的新校区建设和日常管理工作全交给了自己这个常务副校长全权处理，明显已经是交班了，而且经过自己几十年的苦心经营，学校上下已经全是自己的人，教师、学生们称呼自己早去掉了“副”这个字，北京那里自己也早就打点好了，连教育部领导有什么事也是先跟自己说。

老校长退休前，只要自己保证新校区建设不耽误和日常管理不出大错就能荣升校长，这本来该是件多顺利的事，但先是未建好的大礼堂倒塌，他还没来得及庆幸好在没砸到人，紧接着学校又发现了京观，再又是万人坑，新校区的建设是绝对要被耽误下来，自己的前途也画上了一个问号。

想自己在矿大上学，在矿大工作，在矿大成长，从本科一直念到博士，从辅导员一直升到副校长，从少年一直变成老头，头发都熬白了，好不容易熬到上一任校长眼看退休，好不容易混到常务副校长的位置，为什么，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候会出这种事……副校长越想越生气，自己怎么会就这么点背。

“不好了，不好了，校长！”一个人慌慌张张冲进副校长办公室，副校长抬眼一看，又是自己那个办公室主任，看他成不了大事的这幅死德性，要不是还能想起他是老校长的亲外甥，副校长一早肯定就一脚踹死他。

“还有什么能更糟的，难道又发现京观了？”

“不是的，不是的！”

“那还能有什么？”副校长从椅子上站起来，故作悠闲踱了踱步，心想，你顶多再给我发现个蜡尸坑，反正蚊子多了不怕咬，一个蜡尸坑已经不能按时完成新校区的施工，两个蜡尸坑也是耽误，还能有什么更糟的？

“学校，学校死人了，而且是五个！”办公室主任伸出五个手指头冲校长晃了晃，说完话却发现面前没人了，办公室主任傻乎乎地往上看了看，天花板上没有，往地上一看，就见一个黑影正像狗一样趴伏地上，口吐白沫。

范子川也不知道自己昨晚疯跑到什么时候，只知道自己被海南仔的胡吹海侃吵醒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而且自己一觉醒来竟然又躺在了宿舍的床上，不过这次是浑身赤条条的。范子川赶紧才抓了条运动短裤穿上，左看右看终于确定没人发现自己有问题，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范子川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快九点了，还好一二两节没课，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大家都醒得很早，而且所有人都在听海南仔胡扯，也许根本就是被他吵醒的。

“你中国的坦克跟人家美国人比？靠！康普拉姆斯有多他妈牛逼你知道吗，哎，你知道吗……呵呵，我告诉你，我靠，当年海湾战争的时候伊拉克和美国拼坦克……美国人就停在那里，一边喝咖啡一边跟伊拉克打，‘射，射，随便射，老子让你们先开火！’伊拉克一发炮弹过来，人美国人咖啡只洒一洒，美国人一边骂一边喝，‘操，打扰老子喝咖啡’。还有一回一辆康普拉姆斯出故障开不动了，美国人怕万一落到别人手里，就调了十几辆康普拉姆斯对着它射，谁知道打了半天，那坦克全身都是凹坑，一点事也没有，美国人看没办法只好用直升飞机把坦克吊走，后来这辆康普拉姆斯又回厂修了修，照用……”

“是M1A2——艾布拉姆斯！”康普拉姆斯，康普拉姆斯……范子川也是个军迷，实在恶心的有点听不下去。

“哎，都差不多！”

“差不多你妈个头，你他妈连M1A2叫艾布拉姆斯都搞不清，就敢给我狠吹，还伊拉克坦克对着美国人打，美军坐在坦克里喝咖啡，你妈的道美国坦克是拿贫铀装甲做成个实心的。”

“哎，我告诉你，人家美国人……”

“告诉你妈个头！你上次还要告诉我徐州根本就不可能能有柳树，我从小到大见到的柳树都是假的，你他妈到了云龙湖边上眼就瞎了，你告诉我它没有，它就会消失，你以为你他妈是神啊。”

“哎——根本就是，我告诉你，徐州更本就不可能有柳树！你知道柳树在中国分部在什么地方吗，我告诉你……”

“告诉我，告诉我！”范子川一肚子火，哪还容他再胡扯，跳下床，抓住海南仔的脖子，伸手左右就是两个耳光。

“你，你，你干什么？”范子川拎着海南仔的领子往厕所拖，海南仔还能不知道范子川要怎么对付他？可就算以前他也远不是范子川的对手，以范子川现在的力气哪容他继续反抗。

范子川一脚踩着海南仔后脑瓜，一手正准备去拉放水的绳，忽然抬起脑袋呆呆地看着远方。

“呜——呜——”警笛声由远及近，不一会整个学校都被吵得震天响。

“不是吧，我还没按人进马桶里警察就来抓我，难道是我发的誓真应了，老天爷派警察来抓我！”

范子川真是太高看自己了，老天爷当然不会专门显灵来抓个范子川。再说老天爷和警察也不是同一个系统的，就算派人来抓范子川也应该派天兵天将，而且是托塔李天王挂帅，巨灵神打先锋——感觉好象是要抓孙悟空，不是抓范子川。

可这么多警车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那五个贱人报警了吧？

“早知道就该埋了他们！”范子川做贼心虚，哪里还有功夫跟海南仔计较，匆匆找了套衣服套上，就要出去。

范子川穿着宽松的运动短裤还不觉得，这一穿长裤、T恤却就发现衣服有点紧，范子川一拉裤腿，怎么觉得好象短了一截，T恤穿着也比往常紧。他哪知道他昨天晚上变身之后身体完全失控，差点变不回人形，能回复到现在这个模样已经是万幸。

范子川从宿舍门一侧露出脑袋，确定四周真的没有警察后，这才放心大胆地走出宿舍楼。

这一走出宿舍楼不要紧，范子川只见看热闹的人群，竟然真的都走向那几个只建了一半的教学楼聚拢，心里就先惊了一下，待远远的见到十几辆警车就停在昨天大家看万人坑的那幢楼下，而且竟然拉了还警戒线，哪里还有心思想衣服怎么小了的事，三步并作两步就急慌慌往人群方向走。

走了几步范子川猛然又想这样太过显露，只好耐着性子随着人群一块晃荡，心里却急得像装了只猫似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范子川终于来到人群后，抓住个在人群后一跳一跳的小矮子。

“听，听说里面死人了……”

“死人了？”范子川一听那小矮子说死人了，倒乐了，心道我可没杀人啊，这可跟我没关系。范子川咧开个嘴就想笑，谁知道那小矮子又说了一句话，范子川的脸差点没闪着。

“是四男一女，听一大早进去的说，老惨了！”范子川咧着个嘴，一张笑脸差点没直接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