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艺苑培训中心的办公室里。这是一间J市艺术学院音乐系4号教学楼内的办公室，是王财贵通过关系租来壮门面的。

来往老师或者家长都是到这里咨询并办理培训手续，外人不明白其中的道道，但从表面看，办公室能坐落在这里，艺苑培训中心跟J市艺术学院音乐系内部培训班就没什么区别了。再加上王财贵口舌莲花，能说会道，牛皮吹上天也毫不惧色，不是自己关系多好多好，水平多高多高，就是有内部关系可以在考学的时候疏通评审，增加过关率等等，一来二去，很大一部分人都以为王财贵本身就是艺术学院的老师了呢。

今日王财贵显然心情非常好，早早的就来到办公室，给自己冲了杯清茶，优哉悠哉的眯起眼来。在他看来，昨个儿没有消息传来，今日周末成教局不上班，那个郑磊显然已经走投无路了。只等过了明日，周一一上班便伙同那几个不错的朋友去搅场子，大事可成！

到时候他郑磊同意就勉为其难的收留他来当个老师，代上几个月的课等自己还在上大三的外甥把那一套学到手再一脚踢开，要是不同意，嘿嘿，见报上电视，违规办学追加罚款诸如此类手法，还不尽有自己来使！？那些学生，当然就欣然笑纳了。一群来到J市培训的懵懂娃娃，眼瞅着自己的培训班垮了，又岂能不赶紧找个落脚地？要知道，眼瞅着专业考试越来越近，这群家长跟学生的心里都焦急着呢，所谓忙中出乱，好忽悠，好忽悠啊！

想到自己再过一两天就能全盘接受郑磊培训班里40名学生，王财贵心里的算盘啪啪一打，顿时乐得咧开了嘴。

电话在这时响起，王财贵沉稳悠哉的掏出电话，摆正了看了眼来电显的号码，这是他一贯作风，显得大气，沉稳，冷静，有气势。

电话是自己一个老乡打来的，王财贵嗤之以鼻，轻蔑的啧啧了两声，边接电话心里边咒骂：奶奶.的，不就帮了这么点小忙，周六打电话明显是要老子掏腰包请你们去潇洒，真他.娘一群喂不熟的狗！

“哈哈，老弟，刚休班就想哥哥我了啊？你怎么知道我正想联系你呢！太巧了，哈哈，怎么着，约你那几个朋友中午一起坐坐？下午我找个洗浴给大家伙安排爽爽！”虽然心里咒骂，可王财贵嘴上还是亲密熟络之极的招呼着。毕竟周一还要用他们去给自己的对手放血，这时候可不能功亏一篑。

“嘿，我现在可没那心思！王老哥，你这回可把兄弟给害苦了。”电话那头的郭建文苦涩的说道。

前日喝了一顿花酒，应下了一个看似简单之极的‘小事儿’。第二天郭建文也着实去办了，叫着几个单位里关系不错的同事一起出勤，到东来福商务酒店查了个‘无照办学的窝点’，本想着一个没权没背景的初出茅庐的大学生，查就查了，前一晚吃喝玩乐的挺H，又是顺手的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第二天周五也没啥动静，郭建文也就把这事丢在脑后，彻底放宽了心。

可谁想刚到双休日，这懒觉都没怎么睡够，就被顶头上司的电话吵了起来。郭建文来成教局3年半，是坚定不移的挺姜派，最近有准确消息得知现任西城区成教局一把手的李明轩要调回市里养老待退，接班人自然是姜局长和梁局长二选一。

论资历、论年龄辈分，或者论各自的手腕、关系，姜局长自然是高上一筹，郭建文从上周就有点小人得志的得瑟，那种得意劲儿，傻子都能看得出来。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己是姜局长的底细人，3年多的亲密关系节假往来也不是白费的，到时候自己也能实权化一些，职称工资提拔快一点。

哪知道今天到底是撞了什么邪，熟睡的当下被姜局长硬生生拽起来当头怒骂了一通。搞了一会才明白，敢情是自己前日帮人出头，竟然捅了马蜂窝，甚至连自己的保护伞，一直以来威风赫赫、手腕了得的姜局长也承受不住，听那口气，还因此要受到牵连了。

挂了电话，郭建文越想越不是滋味，寻思着是不是给姜局长打回去问问，商量个补救的措施，哪怕把自己先丢出去保皇也成啊。谁想电话一遍遍打不进去，正在通话中、、、正在通话中、、、

倒是每隔三五分钟，前日跟自己去忙活出头的哥们一个个相继打来了电话，埋怨哭诉商量对策。原来自己没法给姜局长打通电话，是因为人家姜局长心里憋屈，朝着所有当事人挨个痛骂了一顿。

得了，现在老大火头正旺，谁也别再去找那个不自在，哪儿凉快躲哪儿去，免得惹火烧身罢。

不过虽然心里很恼火，可毕竟吃喝玩乐过，也偷偷收了王财贵2000块的红包，所以郭建文想了又想，还是打了这个电话透个风声，也算仁至义尽、对得起他那两千块红包了。

“郭老弟这是说什么话，咱们兄弟关系这么铁，有好处少不了你的，害你这种事，我可坚决不会做。你是不是听谁给你嚼舌根了？莫须有的那些狗屁，你可千万别当回事，我这人咋样，别人不明白，你还不清楚嘛！”王财贵以退为进的狡辩道。

要说巧言令色这种嘴皮子活，王财贵还真算是出类拔萃，倒是白瞎了他这个也勉强算科班出身的声乐功底了。虽然不是本科学历，但好歹也是师专3年进修过的师范生，声乐唱的不咋地，教的一般情况，可愣是把这口蜜腹剑的本事无师自通了。

“唉，你是不知道。我这才被我们姜局长轰起来，你道咋的？哼，唉……”郭建文心有百般惆怅的长叹了一声，继续道：“前日去查封的那个培训班，人家背景挺深的。这回别说是我们几个，连姜局长都被连累了。”

“啊！！！不……不会吧？”吧嗒一声，王财贵手指里夹着的烟屁股掉到地上，嘴巴也差点吓掉了环。

“怎么不会！我说老王，你这次做的可太不地道了，这哪是给兄弟们找福利啊，简直就是把哥几个往火坑里推，不，不对，就是串了烧火棍放火上烤啊！你可知道人家市里兴许没啥关系，可一张嘴就捅到省教委了，得了，这回姜局长升迁那事儿也黄了，倒是让梁惠珍那个女人得了便宜。”郭建文苦咧咧的说着，感觉自己无论怎么说，这话听着就不对味儿，一股酸涩嘲讽的感觉，哼！那也不是针对别人，肯定是自己呗。

想到这十来天的时间，自己原本以为姜局长戎马上任板上钉钉，言谈举止着实得罪了不少同事，现在姜局长落马，自己倒摇身一变成了‘编外人士’，这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这……这……这……”任他王财贵口舌莲花，这会也被雷的惊慌失措起来。

“唉，行了，兄弟我就是提前给你露个风儿，现在我也自顾不暇，你自己琢磨着办吧。”听话筒那边一贯沉稳着力的王财贵王校长也慌了起来，郭建文心里萧瑟的很，不想多说，挂了电话。

昨晚梁惠珍有幸参加袁家老太太的八十大寿宴会，更是被袁梦稀里糊涂的拉到贵宾区当成了尊贵女宾，席上跟自己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袁爱香交谈也很不错，加上袁梦不时的插上几句，总的来说，机会把握的不错。

当袁爱香问及郑磊培训班的时候，梁惠珍略一犹豫便含糊而过，只说郑磊先在自己这里提出了申请，虽然手续还没办妥就招生开班有些逾越，可也不至于闹那么大。而这时袁梦也借口自己第一批学生都在那里，甚至当时她还在现场听‘郑老师讲课’，说郑老师教课多么多么好，那些人多么多么嚣张跋扈诸如此类的添油加醋。

聪明如袁爱香，当然略察觉到袁梦口中的‘郑老师’跟自己身边这个小丫头有点不同寻常的猫腻，但也不好当面质问。好在梁惠珍言语精炼，三言两语便把情况隐晦的表述明白，倒是省了袁爱香很大麻烦。

老袁家不但势大，而且有一个非常优良的传统——护犊！

特别是对老袁家唯一的嫡亲小公主，更是呵护有致，宠溺万千。无论何时何地那都是帮理不帮亲的。恰好隔壁厅有教育口的同事侯万龙，外面大厅里还坐着即将调离原职的李明轩，袁爱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拉着梁惠珍过去都转了一圈。

一个默默无闻的梁惠珍，区成教局的3把手，竟然一鸣惊人的出现在袁老太太宴会的女贵宾席上，甚至还成了袁家老三袁爱香的跟班……其结果不言而喻。

西城区成教局的内部格局就因为袁梦那灵光一闪的胡搅和，变成了一把手、三把手联合抗衡二把手的一面倒局面。

一位是想要上调后过的滋润些，也希望能留点情面富及儿孙，另一位是突然得到了升迁机会，而且貌似非常的大，甚至到了只要身前这个女强人一开口一点头就能拍板的地步，对于为袁梦的男朋友出口气这种小事儿，不仅是充人头撑面子，还牵涉了站队的细腻问题。梁惠珍自然分得清轻重，对此当仁不让。

一夜之间风向标变了。候厅长甚至亲自去电话隐带埋怨的训斥了姜浩几句。虽然没有明着贬骂，但一省大员，厅级干部如此口气，已经足可以压的姜浩姜局长喘不过气了。

有人欢喜有人愁。

当王财贵、郭建文、姜浩等人苦涩咽黄连的时候，郑磊却早已龙马精神的在教室里，背对着三尺讲台谈笑风生。

新一天开始了，郑老师精彩的课程，也终于驶入了真正的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