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暗的狭窄过道中,柳天黎与段九清正在艰难地侧身穿行。两道墙壁间的距离过窄,只容得下两人侧身通过,故而移动也是十分缓慢。
“柳大哥,我们为什么要走这条路啊?”段九清一边缓慢移动步伐,一边问道。
这条路,其实并不能称之为一条路,它只是两道屋壁之间的狭道而已。
“其他的都足有几人宽,显然是有人经常穿行而过。”柳天黎走在前方,解释道。
“哦。柳大哥是怕遇上那些人?”回想起此前的经历,段九清便忍不住颤了颤,一脸埋怨地说道,“也是,那些人蛮不讲理,又搞得神秘兮兮的。”
在之前的水祭中,两人是躲在屋中的,期间,眼尖的段九清硬是在人群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两人第一次遇见的那名壮汉。
循着这一条线索,柳天黎决定要一探究竟。
难道就只是区区一只水怪,就让那名壮汉如此讳莫如深吗?还是说有此忌讳的并不只是他一人呢?
摒除杂念,柳天黎不再多想,稍稍加快了脚步。
房屋的长度并不长,只是两人是侧身而行,速度显慢,故此花了一刻时才走出这条狭道。
出了狭道,横亘在两人眼前的竟然是一座高耸的山林。房屋与山林边缘仅仅几人之隔,乍的看上去,这些房屋就像是建造在这些山林之中的,幽静无比。
抬首高望,柳天黎更是发现,山势陡峭,茫然目测,少说也是百丈之高。加之翠林蓊郁,更是衬得山势高阔。
只是,这些房屋为何要离山如此之近呢?
柳天黎一时间也难以想明白,索性放弃思考,仔细打量起面前的情况来。往左右看去,竟然各筑一道高墙,阻断了两人的视线,自然也会阻断高墙之后其他人的视线。
难道说这两面高墙竟是为了防止偷窥而建?
柳天黎慢慢走到一面高墙旁,附耳细听,却没听到任何声音。于是又走到另一面高墙旁,与之前如出一辙,细耳聆听起来。
突然,柳天黎脸色微变,更加贴近墙面,仔细聆听着。一股极轻极轻的声音穿透墙面,传入他的耳中。声音模模糊糊,不真切地传出,反倒让一向自信的柳天黎有些怀疑起来,心中些许犹疑,便招了招手,叫来了段九清。
段九清奇怪地看了一眼,也依着柳天黎的样子,俯身靠在了墙壁上。然而,很快,段九清就抬起了脑袋,脸上浮现的是一片痛苦之色。
“怎么了?”柳天黎奇怪地看着段九清,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什么。
“好痛……痛!”段九清咬牙说着,痛苦的抱住了头,身体也因为剧烈的疼痛而慢慢蜷缩在地。
柳天黎二话不说划破手指,用力点在段九清双耳根部。然而,段九清依然痛苦不堪,全身止不住地扭动打滚,咬紧的牙关,暴起的青筋,无一不在说着他正承受着极大地痛苦。
柳天黎凝神盯着眼前的高墙,沉思不断,丝毫想不明白这高墙之后究竟是什么,竟然让他也有些束手无策。他们柳家的血,在一定程度上能够削弱各种鬼语。但是看段九清的情况,却是丝毫没有减弱。
此时,段九清正一手紧抠着墙壁,手指几乎都要嵌入墙体之中。他另一只手仍旧抱着脑袋,一边不断地用力捶打,一边作势要将脑袋往墙上撞去。
柳天黎抢先一步,抬手劈在他后颈上。段九清双眼一翻,脑袋一阵悠悠转转后,猛地后仰在地,便晕了过去。
将晕过去的段九清扶起安置在一边,柳天黎再次走到了那面墙旁,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能够穿透这厚实的墙体一般。
柳天黎慢慢贴上去,仔细聆听着之前那阵极其细微的声音,仍旧听不真切,仿佛就是一阵“嗡嗡”声。他张大耳朵,努力地想要听明白。那声音陡然间加大了几分,但是仍旧听不真切,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团迷雾一般,看不真切也听不明晰。
就在这时,一道尖锐的声音穿透高墙,径直刺进柳天黎的耳中。陡然间受到刺激,柳天黎忍不住后退两步,抬手捂住了一只耳朵,只觉得脑中一阵嗡嗡作响,仿若万千虫蚁正在啃噬着他的脑子。
难怪段九清会表现得如此痛苦?此等魔音的确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柳天黎真切地感受着脑中的魔音,只觉隐隐作痛。饶是他身强体悍,也难以承受这深入骨髓与心灵的折磨。他感觉到脑中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快速的游走,每走到一处,就狠命地一口咬了下去。
握紧拳头,青筋突兀地暴起,柳天黎几乎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理智之弦已经紧绷,要是此时再加上哪怕任何一点的力量,都足以摧毁他的自制力,让他陷入无尽的疯狂中。
“啊——”终于,柳天黎将满腔压抑全部化为一声怒吼,低喝了出来,然后一拳砸向了自己的脑袋。
脑中的莫名东西被一击而碎,柳天黎终于不再听到“嗡嗡”声。短短几个片刻,柳天黎已经满头大汗,更是不停地喘息着。
稍稍休息了片刻,柳天黎便来到了段九清旁边。轻轻撩起他的脑袋,伸出一只手覆在他的半边脸上,然后轻阖上双眼,仔细感受着他脑中的情况。
果不其然,段九清脑中同样有那种莫名的东西,令人惊诧的是,竟然还不知一只。柳天黎胆战心惊,知道再也犹豫不得,抬起一掌重重拍下去。
这种离奇的东西,就连柳天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他的感受中,这东西并不是实体,但是也不属于灵的范畴。
一时间,柳天黎是不敢再去惹怒那面高墙后的东西了,索性将段九清搀扶起来,继续往前走去。
山势陡然,柳天黎又搀扶着段九清,行进速度显得极慢极慢,费了好半天才走了一点点高度。当然,这还是山脚处的山势相对来说较为平缓。
突然,柳天黎停了下来,目光四扫。之前,他就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此时看到眼前的一切却是终于想明白了。
那些高墙齐屋高,一直延伸到了山体上。要不是柳天黎爬上来些许,根本不会发现这些情况。
目光越过高墙,映入柳天黎眼眸的是一排的高墙,立在每一间房屋后方的正中心,将每两间房子中的狭道都隔成了一处单独的空间。而继续往上些许,就会出现一处黑漆漆的洞口。
柳天黎心中渐渐有些了然,原来这禹水县的县民都是躲进了山里,难怪之前见到的屋子都一副无人居住的样子。而且看之前水祭时众人轻车熟路的样子,显然这种情况不是近来才有的,少说也有半年有余。
想到这,柳天黎心中又不由好奇起身后的那面墙来,同样是齐屋高,但是他望过去,却发现此处山势怪异,竟然一路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与这面高墙融为一体。
如此看来,方才的声音并不是简单从墙后面传来的,更准确的说,是从山里传出来的。
柳天黎心中止不住地震撼,他虽然尚不清楚那些声音是什么,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此等邪异之声,定是源自什么邪物。
这山中,究竟还藏有什么秘密呢?这些禹水县民,又究竟是不是知情者?一想到这,柳天黎心中更加确信,该去找那个人问问清楚了!
恰在此时,柳天黎一直搀扶着的段九清发出一声嘤咛,醒将过来。睁开迷糊的睡眼,段九清便忍不住地问道,“柳大哥,我方才是怎么了?”
“无碍。”柳天黎说道,忽然目光一凛,连忙拉过段九清,一齐蹲了下来。
“怎么了?”发现柳天黎神情严肃,段九清压低声音问道。
“有人。”柳天黎低声说道,然后弯着身子,往墙边移动。段九清见状,似乎想喊,张了张嘴却没有喊叫出声,随后也跟着弯腰小跑了过去。
段九清心有余悸地看了看面前的墙,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神情复杂地看向了柳天黎。
“这边没事。”察觉到段九清的不安与惶恐,柳天黎出声说道,继续头也不回地注视着下方的情形。
只见高墙下方,一名十一二岁的少年正从几人宽的狭缝中慌张跑出来,怀中还抱着什么东西,因为被衣袖遮掩着,倒让柳天黎与段九清看不分明,只是根据大小,估摸着应该是个皮球大小的物体。
从这名少年的慌乱步伐来看,他心中极其忐忑,就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在追赶着他。
柳天黎定睛看过去,很奇怪地发现他身后其实并没有什么东西。
这时,眼看着这名少年就要跑进洞口,他的脚步却突然一颤,冷不丁地摔倒在地,连带怀中的东西也掉落出来,滚到了一旁,原来是一个木鱼。
接过飞转而回的玉珠,柳天黎单手撑地,轻松越过高墙,然后顺着山势一路滑下,最后稳稳落在适才爬起来的少年面前。
少年一脸不安,慌张地后退两步,还不忘捡起一旁的木鱼,然后警惕地看着柳天黎。
“什……什……什……你是什么人?”少年紧紧抱着怀中的木鱼,一脸惶恐地看着柳天黎,哆嗦地问道。
“带我去见你们那位法师。”柳天黎开门见山,言语肯定丝毫不容人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