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哥，会不会是此处下过很大的暴雨？”段九清有些嫌弃地扔掉手中的湿草，不满地皱了皱眉。

“应该不是。”柳天黎略加思索，轻易就发现此种说法的不合理之处，“方才在外面见到的那条河流，水量明显不及岸阶，而且从一旁的泥质来看，也不像是下过暴雨的。”

“那这些草是怎么回事？”段九清依旧想不通，在一旁若有所思地踱起步来。

“出去看看吧。”柳天黎说道，然后托着烛台，率先走出了房间。段九清紧随其后，慌忙转身却踢到了什么，造成一阵接一阵的回响。

低头看了看，才发现原来是两块叠放在一起的砖头。段九清有些后怕的张望了一番，赶紧跟上了柳天黎。

出来院子里，柳天黎先是注意到那一口井，是由上好的砖石砌成的，在月光的照耀下白晃晃的，与如今这个空旷的院子似乎有些格格不入。

角落的杂草堆约莫有一人多高，段九清走过去慢慢蹲下，轻轻用手掀起一角，顿时有一股难闻的气味飘了出来。段九清忍不住捂住鼻子，一边发出一声轻“嗯”，一边后退了好几步，“好难闻啊！”

听到动静，柳天黎收回目光，几步走过来，想去看看杂草堆，被段九清一把拉住，“柳大哥，别过去，好难闻的味道。”

就在这时，传来一阵巨响声，段九清吓得一愣，紧紧抓住了柳天黎的衣袖。随着这一声巨响，前方的院墙竟然轰然倒塌了一小块，砸落下来将草堆压平了。

“啊——”忽然，段九清一声大叫，哆嗦着手指着草堆，声音颤抖不止，“那……那是什么？”

柳天黎的目光落到段九清指的地方，赫然发现有什么东西漏了出来，一种异样的白，与草堆以及地面的眼色都不同，显得十分醒目。

“柳……柳大哥，那……那好像……像是一只手！”段九清哆嗦个不停，忽然觉得背后凉飕飕的，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什么也没有，赶紧转身跟上了柳天黎。

两人一前一后走过去，一股恶臭味顿时扑面而来，快要走进草堆，段九清更加感到后怕，止住了脚步不敢再往前。柳天黎上前猛地掀开草堆，下方的异物顿时暴露无遗。

确确实实是一具尸体！

段九清登时就吓得喊叫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贼大贼大，然后止不住地往后退，哆嗦着手指，口齿不清地说着些什么。退到一定距离，段九清又惶恐地回头，看了看身后，脸色变得煞白，又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与柳天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柳天黎只是淡淡看了一眼段九清，轻轻摇头。

有些事，只有不断经历才会习以为常。段九清的这条路，恐怕还远着呢！

细细打量起脚下的这具尸体，柳天黎越看，眉头皱得越深，此人脸色惨白，双眼圆睁，耳鼻充血，口唇青紫，胸口处还有一些浮肿与隆起，明显一副溺水身亡的症状。

段九清这个富家公子哥，何曾见过这等场面，用力地捂着眼睛硬是不敢朝这边看一眼。但是他又耐不住好奇，终于遏制住一丝惧意，猛地吞咽了几口唾沫，微微上前了几步，踮起脚尖观望着。

“柳大哥，”仿佛是害怕吵醒什么似的，段九清将声音压得极低极低，“那人是死了么？”

“应该是溺水身亡。”柳天黎站起身来，轻轻捂着口鼻，淡淡说道。

“啊？”段九清一听，顿时觉得身边的尸臭更加严重了，又是忍不住后退。怎料到退了几步，竟然绊倒了什么东西，不明就里的他立马就喊叫出声，然后一下子跌倒在地。

听闻动静，柳天黎却突然警惕起来，一双锐眼紧盯着段九清身后，那是一片月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因为院墙的缘故形成了一片阴影。

段九清慢腾腾爬起来，看清是一块小石头，不由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发现柳天黎的异常，不由诧异，“柳大哥，怎么了？”

“别说话！”柳天黎低喝一声，然后冲着段九清身后的角落喝道，“什么人，出来！”

没有人回应，段九清也忍不住，好奇地转过头看去，却因为那角落实在是太暗，一切都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完全看不清是否有人。

不过柳天黎只要细加探查，自然是轻易就能感受到那人的气息，而且那应该只是一个普通人。

“喂，有人吗？说话啊！”段九清试着问道，然后便看到一丝人影慢慢出现在亮堂堂的地面上，段九清不由后退几步，略加思索然后说道，“我们二人无意路过此地，正逢天色渐晚，又发现此处无人居住，故而贸然闯进来，还希望阁下不要介意。”

地面上的人影慢慢地变长，很快就有一个中年男子从阴影里走出来，阴晴不定的看着两人，脸上的表情复杂至极。

那人慢慢走过来，径直越过了段九清，来到柳天黎身旁，然后轻轻蹲下，一边用那些湿漉漉的杂草盖住了那具尸体，一边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你们还是快点走吧！这里是留不得人的。”

“为什么？”段九清不解地问道。

没想到中年男子却突然变了脸色，板起一张脸，冷冷说道，“不要多问了，总之你们赶快走就是，否则你们的下场就会和阿春一样！”说完，中年男子冷冷地扫了两人一眼，便踱身走进了正堂。

“这人好怪啊！”中年男子一走，段九清立马凑过来，低声抱怨道。

“我们出去吧！”柳天黎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湿草堆一眼，然后示意段九清，一起走出了这间宅院。

“柳大哥，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一出院子，段九清便忍不住问道，“事情都还没查清楚，我们为什么要走啊？而且那人看上去怪怪的，你说，会不会他就是杀人凶手？又或者……”

段九清的思绪一展开，竟然有着止不住的气势，好在柳天黎及时打断他，冷冷地问道，“他是杀人凶手，怎么不杀了你？”

段九清惶恐地看了柳天黎一眼，忍不住吐舌道，“我又没惹他，他为何要杀我？”

“你不是要查么？”

“是啊！”

“要是让你查出他就是凶手，你觉得他还会留你活口么？”

“额……应该不会。”段九清脸色有些发白，转念一想，又觉得实在不妥，“可是，难道我们要放任这不管么？既然碰到了，不是应该伸张正义么？”

“那只是你们普通人的一套说辞而已。”柳天黎的言下之意，自然就是他不是不同人，不必在意这套说辞。

段九清微微有些错愕，愣愣地看着柳天黎，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不知道是柳大哥变了，还是自己从来就没有看清过柳大哥。

“你要知道，这世上很多人，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的，我们深陷其中，首要之责便是行力所能及之事。”

“难道这些不在柳大哥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么？”段九清言辞锋利，话语之中也微微带上了些许怒气。

“鬼语师的职责只在于驱念伏灵。”

“柳大哥，我并不清楚你说的鬼语师是什么，但是我知道，就算柳大哥你是鬼语师，但你同时也是人，既然同样是人，何以见死不救？何以见惑不究？”

段九清越说越激动，倒让柳天黎心中有些刮目相看，只是这情形似乎有些超出自己预想的范围了，明明是自己准备借此机会教导教导段九清，怎么反而像是自己被教育了一般？

“哎。”柳天黎轻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道，“我并没有说不去查，只是想你这般鲁莽的去查是绝对不可以的。”

“这么说，柳大哥是答应我了？”

“不是答应你。”而是本来就有此打算。柳天黎后半句还没说出来，突然察觉到先前的中年男子就要出来了，连忙拉过段九清，迅速地闪至一边，躲进了屋舍之间的狭缝里。

很快，中年男子就从屋内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然后四处张望了几下，确定没有人后迅速遁入了黑暗当中。

“柳大哥，你看清他手上拿得什么了吗？”等到中年男子离去，段九清才小心翼翼地发问。

“没有。”柳天黎摇了摇头，方才那男子右手中握着一件什么东西，有一大部分是藏于衣袖中的，加之夜色深沉，两人根本无法看清那究竟是何物。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跟上去。”

两人小心翼翼地跟上去，发现方才的中年男子竟然也是拐进了一条狭缝。夜色深沉，透过狭缝，两人只看得见漆黑一片。

段九清看了看眼前的狭缝，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柳大哥？”

“进去吧。”柳天黎略一沉吟，低声说道。

“柳大哥，你先进去。”段九清心中本就忐忑，还是打算跟在柳天黎身后，至少会安心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抬腿迈进狭缝，身影慢慢消散在黑暗当中。就在这时，突然有一阵渗人心慌的声音响起，“你们果然还没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