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三人所休息的地方是古老青海草原通往祁连山脉的过渡带,高耸入云的杉树与日月同辉,上面栖息着一头硕大的猫头鹰在审视着这些外来人,而远处森林里的古猿则发出诡谲的哭号。
大概午夜时分,远处传来一阵熟悉且令人毛骨悚然的呼号,那声音穿越穹宇,响彻无尽的黑暗,回荡在每个人心灵深处,让他们刻骨铭心。
那声音是远古狼群的呼号。
自从张远祚和陈大虎经历了狼山事件,他们对狼格外的敏感,虽然隔了上千万年,但狼群的叫声和呼号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从一望无际的草原深处到南边大山下的森林带,到处都有狼群的呼号,此起彼伏,一阵接着一阵。
陈大虎听着狼群的呼号,辗转反侧,思绪连篇,加上草原上的阵阵晚风,他感到衣服里凉飕飕的,于是再也无法入睡。
张远祚更是心神不宁,毕竟在狼山跟狼群对峙过,他知道狼群的厉害,听着背后狼群的呼号,除了感受到钻入衣襟里股股凉风,他甚至能想象到那狼张开巨口,欲将锁喉时候哈在脖颈上的热气。
云丹法师一直睡的很熟,狼群的呼号似乎对他完全没有什么影响,看到这一点,陈大虎更是感到不安,他想说话,又怕大哥笑话他多事,怕云丹法师笑话他胆小,于是欲语还休,一口唾沫咽到肚子里了。
草原上的风算是比较温和,虽然没有蚊子,但一些悉悉索索钻在草丛里爬出爬进的虫子还是比较多的,没有蛐蛐的叫声,但是远处的湖淖沼泽里还是传来蟾蜍和青蛙的叫声。
大地宁静,宁静的可以听见她的呼吸,甚至可以听见泥土在底层里破碎濡湿的声音。
又过了许久,狼群的声音似乎更多了,也越来越近,陈大虎用草皮帽子盖住脑袋,想要逃避狼群的呼号声,但他内心很清醒,狼群的呼号,远的近的,长的短的,高亢的和幽微的,他都清清楚楚,仿佛他的耳朵天生就是为了接受狼群呼号声音而设置的一样。
他感觉脑袋里有无数个狼群的呼号声音,赶也赶不走,没完没了,他感到身下的草地变的一会柔软无力,一会坚硬冰冷,他甚至感觉张远祚和云丹法师都不见了,就剩下了他自己。
最后,陈大虎彻底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快要发狂了,快要崩溃了。
陈大虎猛的想抬起手臂,但却怎么也动不了,他使出最大的力气,却感到胸口像压着一块巨石一样,他感到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努力的告诉自己,我要醒过来,我要醒过来,但是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越是这样,他的神智越是清醒,越是这样,他越是感到惊恐。
他试着努力张开自己的嘴,嘴张的很大,但却发不出声音,但他发觉最可以动,于是试着咬自己的嘴唇,他慢慢的用力,这次他终于感受到了真真切切的疼痛的感觉。
终于,陈大虎猛然坐起,开始大口呼吸,然后大声叫喊:
“救命,救命,我动不了了,救命啊!”
张远祚和云丹法师都被陈大虎的举动给惊了一跳,两个人都从半睡半醒间清醒过来,围在陈大虎身边,看他出了什么状况。
“大虎,大虎,你怎么了?怎么了?”张远祚问道。
陈大虎依然大口喘着气,惊恐地看着张远祚和云丹法师。
“你怎么了,大虎,我听到你睡梦中不断地呓语,你梦到什么了么?”云丹法师问道。
“我梦见,我梦见,我梦见我快要死了。”陈大虎回到道。
张远祚听完,扑哧一声,开口便笑:
“我当你被蛇咬了呢,哈哈哈,哈哈,你快要死了,你是在尸坑里被吓傻了吧,晚上做梦都梦到自己快要死了,哈哈。”
陈大虎见张远祚取笑自己,脸上的表情还是没有放松下来,神情依然恍惚不定,看来刚才确实受惊了。
“大虎,你是太累了而已,你需要好好休息。”云丹法师抚慰道。
“大哥,我是真的梦到我快要死了,我呼吸不上来,也动弹不了,像是有人掐住我的脖子。”陈大虎说道。
“行了,你就是太累了,别瞎想了,要不,我再生堆火,咱么取取暖吧。”张远祚说道。
随即,张远祚取了些软木柴火,有从树皮里刮出了些火绒,用火石从母刀上轻轻一划,火星四溅,木绒引燃,接着软木柴火也点着了,云丹法师又添了些干草,加助火势。不消片刻,一对旺火堆就形成了。
就在大家围着火堆取暖的时候,远处的狼群呼号的声音像多米诺骨牌似得,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显然它们对这里的旺火堆格外敏感,似乎很忌惮。
这时候,陈大虎反而兴奋起来了,看见红色的火苗被风吹动不断地窜起两人多高,而远处也没有了狼群的呼号,他刚才那种强烈的压抑感瞬间没有了。
张远祚分给大家一点干肉,陈大虎津津有味的咀嚼着,云丹法师按说是出家人不吃肉的,但是云丹法师是藏地佛教徒,他早已看穿世事,可以说是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平时药石秘方里就不少添加肉类,这蛮荒之地,为了生存温饱,谁还顾及那些个。
就在他们围着火堆,嚼着干肉畅谈的时候,张远祚感觉身后悉悉索索的有道黑影掠了过去。
也许是敏感,也许是直觉,他一边听陈大虎吹牛,一边警觉的竖起耳朵,听周围的动静。
等了许久,他都没有再次等到他渴望但又害怕听到的声音,他觉得他可能听岔了,或者也是连日疲惫,精神太过于敏感了。
过了许久,远处传来狼群骚动的声音,这次真真切切,除了张远祚,在一旁兴高采烈吹牛的陈大虎和云丹法师也听到了,两个人都面色严肃,再也不会对外面阴影里的世界熟视无睹,这突然的狼群的骚动彻底打破了他们的祥和三人小世界。
“大哥,有狼。”陈大虎说道。
“废话,叫了一晚上了,你这才听到!”张远祚嚷道。
“他不是没有听到,他是装作没有听到,他是害怕。”云丹法师说道。
云丹法师显然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臊的陈大虎脸上通红,又气又恨,但是无可奈何。
张远祚觉得狼群里的骚动不太寻常,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不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