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士兵先见下去打探的战友惨死,此时又得到长老的召唤,于是弓弩手纷纷持弓上前,往坑下射箭,其余兵士围在尸坑上方将能扔的兵器,手边的石块接连不断地抛向尸坑里。
还有一些干脆从远处搬来几块大石,众人抬着也扔向尸坑里。
由于张远祚三人所藏身的地方是尸坑底部一个凹豁,所幸飞石,箭簇并没有伤到他们。
但连山士兵像发疯了一般,一波接着一波攻击,像下起了箭雨,石雨,尸坑下血浆碎尸溅得到处都是,张远祚和陈大虎遮挡不及。眼看尸坑被石块填充,血浆渐渐漫溢上来,他们所藏匿的凹豁儿也很快就被尸浆填满,无法藏身了。
情急之下,陈大虎朝着尸坑上面破口大骂:
“连山老贼,你这个挨千刀的糟老头子,你活腻歪了,等你陈爷爷出去,扒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
连山长老听见尸坑下有人再骂,心中愈加恼怒,吩咐士兵,箭再多些,石块再多些。
这下,尸坑里慢慢地听不见血浆溅起的声音了,说明石块已经将尸坑底部充塞起来,只能听见石块和石块撞击的声音。
张远祚和陈大虎所藏匿的凹豁里,血浆快要漫到胸前了,如果上面再扔石块,他们必死无疑。
奇怪的是,张远祚和陈大虎面临死亡,惊惧着不知所措,但是云丹法师似乎还沉浸在他的佛的世界里,佛光依旧照耀着,可是张远祚和陈大虎并没有觉得那佛光能给他们带来多少安全感和心灵上的慰藉。
陈大虎嘴上快,心里恨,但是并不是代表他不害怕,眼瞅着,尸坑下面石块越来越多,一种马上就要被封死活埋的感觉,让他格外的难受,因为小时候被活埋的场景在他心灵深处扎下了深深的烙印。
陈大虎叫嚷,喊骂的声音随着石块的不断抛下也越来越大,甚至他都不知道他在骂些什么,从十八辈祖宗到他的每个指甲盖和头发丝儿他都不放过,能想到的他都骂。
而连山长老随着陈大虎的喊骂加剧,心里的恼怒不仅没有消退,反而更加膨胀,他不断地朝着身边的士兵喊叫,命令,吩咐,甚至拿起皮鞭不断地抽打,最后自己也搬起石块朝着尸坑扔进去。
连山长老一边扔着,一边破口大骂,歇斯底里的呼喊,胡说一气,朝着士兵叫嚷,喊骂,没人知道他是在骂尸坑下的陈大虎,还是在骂行动不得力的士兵。
后来,长老疲惫的爬在尸坑边缘,大口喘着气,还不断骂着,但是没有人能听得清他在骂些什么了。
陈大虎和连山长老双方的口水战由热火朝天渐渐地都似有似无,因为陈大虎也因体力透支太多,加上心里的恐惧,声音由愤怒到粗暴,再由粗暴变成最后可怜兮兮的哽咽之声。
尸坑上方的人是想尽办法让尸坑下的人赶紧快点死去,而尸坑下面的人是面临死亡竭力的呼喊抗议,但是他们所处的环境让他们无力反抗,只能看着尸坑里的石块慢慢变多,最后直到他们被彻底封埋。
这种被活埋的无力感,陈大虎经历过,而且刻骨铭心,眼前时隔多年再次发生到自己身上,他旧伤加心痛,由剧烈的抗争渐渐变成万念俱灰。
张远祚没有什么太好的办法,一边推搡着身边的云丹法师,希望他赶紧醒过来,一边看看怀里的騩山玉盘和象乾玉盘,希望他们能有什么奇迹般的反应,但是他们只是泛着光闪烁,并没有释放什么神奇的能量,给他们以逃出升天的机会。
混合着各种污秽之物的尸浆渐渐漫过他们胸前,逼近下巴,张远祚和陈大虎竭力将身体往上靠,但那凹豁空间太过狭小,能容身的地方太有限。
尸坑上面的连山长老发泄了一会愤怒,慢慢平静,但是士兵们的进攻并没有停止。
他恨,恨张远祚他们,是他们打断了他的血祭天显神易的仪式,还让狡猾的拓风带走了梦珠,是张远祚他们勾结九黎大军攻打连山氏,是他们逼迫连山氏不得不想办法离开原先的洞穴,来到这里。
这水飞蛇盘踞的洞穴虽说是连山先祖垂山氏所建,但荒废多年,自他祖宗的祖宗开始,这洞穴就再没有什么人住过,一直是连山的禁地。
相传,那水飞蛇原本是连山先祖们饲养的猛兽,也是连山先祖们的图腾,但是后来那水飞蛇不受控制,大肆残杀连山人,傩舞的咒语也不再管用,最后连山氏只好离开垂山神殿。
现在,连山长老为的是族人的生存和延续,逼不得已才带领族人冒险一试,杀死水飞蛇,重新夺回垂山神殿,完成先祖未能完成的事情。
这一路上的波折和辛苦,以及付出的惨重代价,他心里是清楚的,他将这种连山氏族的灾难归将于九黎,也归将于张远祚他们,他恨,恨他们所有人,想让他们统统被杀死。
这种恨感染了周围所有的连山士兵,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不论是跟水飞蛇战斗的时候,还是进攻尸坑的时候,他们被这种恨驱使着,不遗余力地进攻,再进攻。
一边被恨笼罩着,一边被恐惧包围着,双反彼此感受不同的情绪,只有云丹法师超脱是非之外。但他毕竟是肉身,石块的堆积,势必也危急他的生命。
张远祚心里感到一阵绝望,他希望他的象乾玉盘能显现奇迹,将他们带离这尸坑,或者騩山玉盘能够释放些祥瑞,让好人得到好报,让坏人受到惩处,或者云丹法师赶紧醒过来。
这种希望逐渐渺茫,身边的陈大虎早已经瘫软在那里,心如死灰了。
有一种能量可能是人类所无法触及的,但是它真的存在。
每当人类最绝境的时候,每当人类心灵发生巨大变化的时候,每当世界回归本源,反思善恶的时候,这种其妙的能量就瞧瞧孕育而生。
连山长老,站起身,看着尸坑,想想连日来的辛酸苦楚,放生大笑。
张远祚则竭力保护云丹法师,和怀里的騩山玉盘和象乾玉盘,他怀着一点算不上希望的信念,竭力支撑着,他的精神意志已经到了极限。
突然间,云丹法师身体力涌动着白色的光,周围空气变的凝滞,似乎没有了生意,又似乎到处都是噪音,尸坑上还是不断有石块下来,但是眼前和身下又好像不断地晃动。
一道金光又云丹法师腹部上升然后绽放,周围尸坑连带石洞迅速往后退去,佛光所照之地,一片澄澈,所有污秽和愤恨统统消缺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