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前的大猩猩已经被打到不能再伸腿,只是徒劳的张着双手想抓住我的甩棍。我朝他腿上踢一脚,大猩猩一个趔趄跪坐在地上。我又朝他脸上补了一脚,顿时朵朵桃花开。
小黑和大伟依然继续跟对方的几个人缠在一起,活像马戏团杂耍。我加入进去,场面变成马戏团驯兽。四匹野马在三根指挥棒下面跳起了天鹅湖。
被我踢倒的人爬起来从后面死死抱住我。我两条胳膊被搂住,动弹不得。小黑走过来抡起甩棍狠狠砸在他头上,我感觉抱住我的双手松开了,回头一看,被打的人正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头,鲜血涌出来,瞬间在地上画出一滩红河谷。
战斗进行了不过一两分钟,已经引发不小的骚动。沸点里面有服务生跑出来,这些都是小黑和大伟的亲随,虽然战力不强,但已经能羁绊住对方,让小黑和大伟痛打落水狗。
胖子平时在沸点拉客,车子都是放在停车场院外,此时也被我们的声音惊动,看到是我们几个人,手里提了一根方向盘锁赶到。我们这边基本已经大局在握,没想到此时从停车场侧面跑过来一个人,挥舞着一把砍刀。
原来他们中有一个人并没有第一时间参战,而是去了车里拿刀。
提着砍刀的家伙跑到近前,径直砍向小黑。小黑一愣,后退两步,被一刀砍中胳膊。大伟和胖子怪叫一声,一阵旋风棍把拿刀的人干倒。
我恨极此人,走过去没头没脑的一阵乱棍,拿刀的人倒在地上发出惨叫。
小黑用手捂住胳膊上的刀伤,观察了一下看来问题不太大,红了眼睛发疯一般用甩棍在对方几个人身上乱打,直到这几个人全部倒在地上只剩双手抱头,小黑才被几个服务生拉到一边。
在歌厅里面拉扯苏楠的醉鬼被小黑一棍打在头上以后一直蹲在地上,手捂着头一动不动,这时候地上已经积了一大片血迹。
停车场周围站满了围观的客人和小姐。即使是歌厅这样的地方,也并不是经常会发生群体械斗,何况又是在白天。
苏楠跑过来说,赫源我们走吧,我害怕。
我说,你先走。我还有事。
苏楠快要哭出来,说求求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
我加大音量喊,让你就你就走,听到没有?滚蛋!
苏楠楞一下,终于两颗眼泪从眼睛里面掉下来,转身钻进车里开走了。
我走到小黑跟前问,你怎么样?
小黑已经脱掉上衣,把手臂和身上的血迹擦一擦,然后包起伤口,对我说,没什么大事。
我巡视战场,发现被小黑一棍打中头部的人已经躺下,嘴角吐出白沫。他的几个小伙伴受伤不重,围过去正在查看,只有砍了小黑一刀的人一直抱着膝盖没有动。
我说,有点麻烦,那个人看起来伤得不轻,打120吧。
小黑叹一口气说,你和胖子先走吧,找个地方躲一躲,我肯定是跑不掉的了。说完拿出手机报了急救中心。
我和胖子匆忙离开沸点,买了一点吃的东西,躲到胖子一个朋友家。胖子的朋友父母都在外地做生意,家里地方很大,可以容我们栖身。
我电话不断,不停打进打出。
郑岩扎伤了蒋胖子之后就躲了起来,电话号码也换掉了,我平时不会主动找他。我打给大虎,大概说了一下今天的事情,大虎说你先别急,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隔一会儿佟健打来电话,对我说他已经在托人打听进展,要我暂时先别露面,尽量躲一躲,等形势明朗一些再说。
苏楠也打来电话,问我在哪里。我说你不要管。
她说,你会不会有事?
我说不会的。
她说,都怪我。
我说,没有。
她说,那我能不能去找你?我说不能。你先回家,等没事了我找你。
挂掉电话,我又打给李红,问沸点那边什么情况。李红说,你们走后不久,120急救车就到了,头部受伤的人很严重,被担架抬走,还有一个坐在地上可能是腿断了,也送去医院。你们也太狠了,我看小黑手里的甩棍都打弯了。干嘛打成这样,无非是喝醉了吵几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问,其他几个人情况怎么样。
李红说其他的人问题不太大,沸点的老板也赶到了。120刚走,警察就到了,带走了小黑、大伟和其他几个轻伤员到派出所问话,小黑的老板去了医院送钱。暂时的情况就这些。
我说,有什么事你打我电话。辛苦你了。
李红说,自己人,应该的。赫源,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说,红姐你尽管讲。
李红说,姗姗,你想个办法给她换一家店吧——她自己也不想在这上班了。
我沉吟一下,说我知道了红姐,多谢你了。李红说别这么见外,是我没有照顾好你的朋友。
夜里,听着胖子如雷一般的鼾声,我躺在床上不停翻滚。
最近一段时间接连发生流血事件,如果熬得过这一关,我要找个地方算算命。
我身边有很多朋友都非常迷信,烧香拜佛算命求签,频频参与各种封建糟粕活动。在我看来,这倒并非出于愚昧,更多的是因为生活动荡,江湖险恶,每个人的命运都无法自控,前途隐约,只得求助于所谓大师,希望通过别人的嘴获取一些安慰,一丝寄托。
不过,之前有一个朋友长途奔波,去到外地寻得一位大师。大师说,小伙子,你有牢狱之灾啊。我朋友急忙说,求大师解救。
大师掐指推算,说,你回去买一些金元宝——花圈寿衣店里面可以买到的,是用金纸叠出来的。买足三千之数,下月十五,子夜时分,找一个十字路口,焚烧祷告,或能免灾。
我朋友恰好负案在逃,闻言确信无疑,对大师千恩万谢,急忙赶回来操练此事。买金元宝的时候,我朋友自作聪明,私自将大师规定的数目翻了一倍,扫空几家寿衣店,买了六千只金元宝烧掉。
不出一个星期,我朋友在大排档被抓,判刑三年。
……
我被胖子吵得心烦意乱,迟迟不能入睡,各种鸡零狗碎一齐涌来。
我又想到苏楠。
我和苏楠已经走到了暧昧的尽头。下一步何去何从,我心里完全没有思路。平心而论,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绝不该奢望能与苏楠这样家世良好一清二白的姑娘发生感情。但一段时间以来,我们相处得极为融洽,无论在一起做什么,从来不会有矫揉造作的感觉,一切轻松自然,让我迷恋不舍。
可是,我孑然一身,不但是一个没钱没房没车的三无人员,而且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甚至连一个承诺也不能很笃定的交付给苏楠,何况还有凤姐。
凤姐虽然比我大几岁,可是在我面前一直表现得像小姑娘,千娇百媚,并且不会让人反感,对我照顾得十分体贴周到,我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说出我的挣扎。
我陷入纠结和惶恐。
一瞬间,我甚至希望白天的事情搞到无法收场,哪怕我被捕入狱,倒也可以彻底解决眼前的难题,不用再举棋不定。
我脑袋里面不停转来转去,无数个画面,若干种可能,你来我往,轮番上阵,这个被挤出去,那个又钻进来。好不容易捱到了天蒙蒙亮,一阵困意袭来。我急忙在胖子屁股上踹一脚,趁他鼾声暂停,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