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坐在车里,仿佛四尊雕塑,时间也变得像车里的空气一样凝固,这让我开始走神,幻想,心里的紧张感也逐渐散去,变得平静。
“注意,眼镜站起来了,我们准备好。”
大虎压低的声音打破了一切平衡,让我瞬间从神游状态苏醒。抬头朝窗外一看,果然,戴眼镜的目标已经不在桌子上,站起身朝电影院台阶走去,而他的几位同伴并没有跟随,还在围着桌子有说有笑。
大虎迅速握住排挡杆推入档位,踩下油门,车子稳稳的滑了出去。我随即紧张起来,下意识的把手里的棒球棍紧紧攥着,又伸手把头上的棒球帽拉低,盖住大部分脸。
大虎的车子载着我们在大排档外围绕行,缓缓靠近了正在步行的眼镜。而眼镜并没有走上台阶进入电影院里面上厕所,而是走到台阶侧面跨步迈上一片草坪,解开裤子站在墙角撒起尿来。
这个突发状况是我们事先没有预料到的。
在我们的计划中,我们会尾随目标进入电影院内部的厕所,在厕所里面动手,然后若无其事撤离,目标的同伴根本不会在短时间内发觉,我们有足够多的时间从容离开。而此刻,眼镜撒尿的墙角距离他的同伴只有两三百米远,一旦我们动手,闹出动静,他的同伴可以在几十秒内赶到,并且他们的人数远多于我们,如果被堵住的话我们几乎不可能安全逃走。
没有时间商量,没有时间考虑,没有时间计划。
大虎猛的车开到近前停住,低声吼一句,下车!
几乎是出于下意识的反应,我们三个人同时伸手打开车门,拎着棒球棍跳下了车子。
坐在副驾驶的小黑在我前面一步赶到,一声不吭的抡起了棒球棍。正在撒尿的眼镜听到了身后的声音,回头看到我们,露出惊恐的表情。然而他选择了台阶的侧面撒尿,这里是个墙角,我们三个围上来,他没有机会逃走了。
电光火石之间,小黑的棒球棍已经击中目标,狠狠砸在眼镜左腿上面,坚硬的球棍与眼镜的小腿发生接触的一瞬间,我甚至听到了清脆的骨折声音——第一下就已经达到目的。
接下来是我的第二下,胖子的第三下,然后又是小黑。
剧烈的疼痛让倒地不起的眼镜发出了极高分贝的惨叫声,嘴里含糊不清的喊着什么人的名字。我回头看过去,发现眼镜的同伴已经听到这边的声音,纷纷站起来朝我们这边张望,随即有人大叫一声,拿起桌上的啤酒瓶朝这边快步跑来。
目的已经达到,眼镜的腿肯定断了,已经扭曲成一个恐怖的角度。我们不必再遵循每人打三下的死规定,我对小黑和胖子低声喊一句:走,上车!
从我们下车,到动手,再到跳回车里,整个过程最多不会超过两分钟。
我们三个回到车里,车门还没有关好,大虎已经全力踩下油门,车子吱的尖叫着窜了出去。
闹市区的路边停了不少车,而且依稀有一些行人。大虎把手放在喇叭上持续按着,脚下油门一刻不松,单手握着方向盘不停避让行人,车子在人流中飞驰着,转眼间已经快要冲到路口。我回头向后面看去,眼镜的同伴有几个人已经跑向一辆车打开车门钻进去,发动车子朝我们追过来。
不要回头看。
大虎说完笑着回头对我说:他们追不上的。
接着又拍拍副驾驶的小黑说:很好,这件事做得很漂亮。放心,下面我来搞定。
车子拐上一条主路,大虎持续加速,我回头,并没看到有车追上来,心里渐安。
大虎接连并线超车,由于摘掉了车牌,因此见到红灯也毫不客气的冲过去,飞快穿过几条街道,逐渐朝着人流稀少的地方开过去。
终于,来到一处僻静的胡同口,大虎猛的把车停住,对我们说,摘掉手套、帽子,下车。
我问,下车?
大虎说,对,你们三个到刚才的路口,每人打一辆车分别走,记住一定要朝不同的方向走,绕一段路,最后回到沸点集合,我先过去等你们。
我们按照大虎的吩咐来到路口,每人拦下一台出租车离开。
我上车后,随口对司机说了一个地方,车子在路上飞驰起来,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幕,我的心脏仍在狂跳不止。
我跟着郑岩时间不短了,这些日子当中不是没有过打架、混战、甚至惨败的时候,但没有哪一次像今天这样紧张。我们这些人不怕打人,也不怕挨打,但是像今天这样伏击别人的经历却从来没有过,特别是在那样一个热闹的场合,在对方那么多兄弟的眼皮下面,这实在太刺激了。想一想刚才的经过,万一我们有所失手,或者行动不够迅速,被对方追上,实在后怕,一场恶战绝对是避免不了的。幸好大虎经验丰富,事先的准备工作也足够充分,这才全身而退。
正在胡思乱想,出租车司机喊我:兄弟,到了。
我一愣,说啊?继续走,到沸点歌厅。
出租车回到沸点,我看到小黑和胖子已经到了。我们走进停车场,远远就看到大虎斜靠在切诺基车门上,对着我们三个伸出了大拇指。
我们三个笑着走近,大虎开心得拍拍我们说,走,喝酒去。
我说,虎哥你把车放在这里吧。我们开胖子的车走。
大虎点点头,胖子发动了老捷达,我和小黑、大虎钻进车里,胖子带我们找一家饭店,要了个包间。
酒菜上齐,大虎端起酒杯说,今天多谢你们,今后我们大家就是兄弟。你们有事情,只管说出来,我随叫随到。
我们站起来,连声说虎哥你别客气。
我之前和大虎接触并不太多,这次并肩作战之后,亲近感顿时增加不少。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小黑和胖子把大虎视作偶像,不住吹捧。大虎只是笑笑,一个劲说那时候太小,不知深浅。进了少管才知道,那种地方真的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