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思想活动带来了表情上的微妙变化,这一情况被老鹰捕捉到了。他歪着头认真地看了我半天说:“难道,你已经有答案了?”
我从惊魂未定中醒悟过来,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否认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是小乔的,一定不会。
但老鹰却揪住不放,追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你预测的答案超出了你的想象?”
我恢复了正常,淡淡地说:“我根本就没有答案,你干嘛这么逼问呢。”
我都这么说了,他就不在逼问,毕竟他又不能对我严刑拷打。他是个行动派,举着手电又观察了一会儿尸体,那专注的样子让我嫌恶,那表情就像是一头秃鹫见到了腐肉时的表情。浑身的羽毛都奓了起来,就差嘴里发出哦哦的怪叫了。
只见他把戴在手上的白色纯棉手套摘掉,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橡胶手套,是的只有一只,右手的一只。戴上,那手套很紧,紧紧地綳在手上,戴到手腕处的时候弹了一下,发出叭的一声脆响,然后他举起那只戴了橡胶手套的右手,在空中停留了一下,就果断地把它伸进那具死尸的胸腔里。
我一阵反胃,再也忍不住别开脑袋,哇哇地干呕了几声,很久没有吃东西,只吐出一些黄水来。但更让我感到难以忍受的是,那只手在死尸的胸腔里来回地摸索着,他的手是从右边的空腔里伸进去的,而左边相对完整的皮肤,在那只戴了橡胶手套的大手的来回摸索下,微微凸起,并随着手的游走,那凸起就如同一个鼓包一样来回地移动。
幸亏这具尸体是被冷冻的,不然还会听到活的手和死的皮肉之间的摩擦声。那绝对会令人毛骨悚然、无法入睡,甚而至于产生一个星期都无法进食的感觉。
对于我来说,死尸远比鬼魂更令人生畏。这个时候,我甚至产生一种奇怪而变态的想法,就是期待着这具尸体突然坐起来,然后我跟它来个你死我活的搏斗。也省的这样承受着莫名的恶心。
老鹰的手在摸索了好一阵子之后,突然就停止了,我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里。他似乎是握住了什么东西,两腮的肌肉分明起来,眼神更加坚定。突然,他用力往外一拉,一团暗红色的肉块就被他生生扯了出来。
那一定就是往生者的心脏了。老鹰的眼神非常犀利,他盯着这颗死人心脏端详了半天,问我:“你看这是什么?”
我定睛一看,那心脏上面竟然有几条压痕,颜色也要比周围的组织稍显暗淡。我摇了摇头,思索着说:“这心脏上,怎么会有这几条压痕呢?”
老鹰不愧是老鹰,他握着那个心脏,嘴角又上扬了一下,这证明他似乎是有答案了。但还是带着商量的口吻说:“你看,这几条压痕像不像一个手印儿?”说着还用手比划着做了个用力握的动作。
我还是摇头,说:“手印儿怎么会这么小呢?难道是••••••”
我们俩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小孩儿的手印!?”
我心里又开始挣扎起来,因为线索的矛头又一次对准了小钢牙。但是这次,我的脸上并没有出现多余的表情,把食指横在鼻子下面,掩饰着自己由于内心激动而出现的呼吸的变化。因为,我刚刚在黄小乔身上找到了真爱,虽然是短暂的,但却是真实的那种,爱。我不愿意相信,这件事情真的是她干的。
如果凶手真的是小钢牙,我想,那也是这个鬼童擅自行动。我早就告诉过小乔,古曼童是不可以这样散养的,看看看,果然出了问题不是?
然而,我无论怎样掩饰,都瞒不住老鹰的眼睛,他突然提高了声音说:“郑老弟,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住的那个滨海公寓里是不是养了一只鬼童?”
哼哼,他果然知道,我早该想到的,不然在来这里之前,他怎么能轻易骗过小钢牙的看守,轻而易举第把我“救“走呢?
我放下了横在鼻下的食指,畅快地呼吸了几下,说:“你怎么那么肯定就是那个鬼童所为呢?”
他翻了一下白眼,似乎对我的狡辩很不满意,叹一口气无奈地说:“你觉得这么诡异的事情,还会有别的什么凶手吗?这个世界上到处是人,可鬼却并不多见吧?”
我反驳道:“你怎么知道鬼不多见?六道轮回、生生不息,人死为鬼,而鬼投胎之后,又重新为人,你怎么会说鬼不多见呢?你就是狭隘的唯物主义在作怪!”
他的声音大了起来,几乎就要变成了争吵:“好好好,就算你说的什么六道轮回真的存在,可是一般的鬼魂会有这么残忍?一般的鬼魂会有这么大的能力?”
我也忍无可忍了,大喊道:“证据!”
他呼地把那颗心脏举到我面前,斩钉截铁的说:“这,就是证据!不信,咱们这就去验证!”
我思索了一下道:“看来,你是早有准备的,你是不是早就盯上黄小乔了?难道你认为我们家乡梅城市医院的丢尸案,也跟她有关?既然这样,你还大费周章地找我来帮你查什么狗屁案子,直接抓了黄小乔,结案不就得了?”
他也稳定了一下情绪说:“是啊,法庭是不会采信这些灵异事件的。而事实上,我也没有找到这起毁尸案和梅城的丢尸案之间的必然联系。我的眼前也是一重一重的迷雾••••••”在说道迷雾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似乎真的有一重重迷雾挡在眼前。
我觉得我有点儿太情绪化了,作为一个阴探,在某种程度上应该和人间的警察是有着相同之处的,譬如说理智和冷静。
而我一直维护着黄小乔甚至还有小钢牙,难道我心里,真的把那个短暂的奇葩家庭当作了内心的避风港吗?想起那晚小乔做了一桌子我爱吃的菜,还让鬼童小钢牙叫我爸爸。想起来,真的不是个滋味儿。
我说:“难道这不是一个独立的案件吗?”
老鹰说:“希望是吧,我几乎把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联系在一起考虑了,这是这么多年刑警生涯带给我的职业病,正如你说的,也许它就是个独立的案件吧。”他又举了举手上带有小孩儿手印握痕的心脏,说:“不过,这是个重要线索,我必须要从你们家的那个鬼童查起!”
我奇怪地问:“你一个凡人,怎么会看到那个鬼童呢?”
他苦笑了一下说:“土办法,柳树叶子擦眼呗。”
我摇了摇头说:“我不相信民间传说的这些法子管用,不然人人都可以擦柳树叶子见鬼了。”
他说:“我有咒语的。”
这下子不用猜了,这个警察果然是个修道之人。
他看了看我说:“郑老弟,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也不要这么敏感,我不是什么修道之人,我只是经高人马成龙指点过而已。”
“谁?马成龙?他指点的你?”我嘴巴咧得老大,好像这件事十分之奇怪似的。
他说:“嗯,是啊,你认识他吗?他是个真正的俢者!”
我心里骂道,啊呸,还特么真正的俢者呢,整日厮混在ktv那种肮脏的地方,还配称得上是俢者?不过,你要说他会两下子,这倒是真的。
我连忙说:“这个,在下就真是孤陋寡闻了,并没有听说过什么叫马成龙的道士,我的朋友之中倒是有一个色鬼叫马成龙的,看来这名字倒是挺流行哈。”
他突然就哼笑起来说:“讲起来还真是笑话呢,这马成龙师傅,经常在酒吧呀、ktv这种地方厮混,那还是我犯了错误临时被局里调到扫黄组的那段时间,我在一家叫做‘天地人’的ktv里遇到了他,准确地说是抓住了他,因为他当时正在嫖娼,可是,你知道吗?在审问的时候,这个家伙非常激灵,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大案的线索。”
“有关丢尸案的吗?”我随口问道。
“哦不是,跟这个没有关系,你知道,我当时在扫黄组,他汇报的也就是一个组织卖淫集团的线索,当时,我们按照他的线索竟然成功破获了一起大规模卖淫团伙!”
“可是,你们是怎么成为道友的呢?”我的兴趣其实并不在马成龙身上,我只是想转换话题,替黄小乔和小钢牙拖延一下逃跑的时间,如果他们能够察觉老鹰已经盯上了他们的话,如果他们真的是凶手的话。
可没想到他竟然没有识破我内心的小九九,一说起马成龙竟然少有的眉飞色舞起来:“他呀,我抓了好多次,都是在‘天地人’ktv,这一来二去的就熟了,还成了朋友,之后,他就教我一些皮毛的法术,譬如说这次柳树叶子擦眼睛这一类的小把戏,我开始不信,但试过几次之后,果然灵验,当然还得搭配上他的咒语。”
“这一招给你带来很多好处吧?方便你办案了嘛!”我揶揄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