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号晚,爷爷亲自下厨,做了小鸡炖蘑菇,老妈在炉子上做了红烧鱼,让我大饱口福,我知道,老爹那些存款差不多在这些天给造尽了,因为我家本来就不富裕。
老爷子最爱喝酒,而且还不喝一般的汾酒,要喝就喝上档次的,至少几十块钱的,为了能省出酒钱,他还专门戒了烟。
这顿饭出奇的静,饭桌上竟然没有人说话,显得很沉闷,酒过三巡,老爷子第一个开口了,却是聊闲篇。
“小真啊,你们这个时代的孩子真幸福啊,想当年我在你这么大的时候就没了爹娘,只能自己去闯,幸亏师父收下了我,才没有被饿死。”
“那年代能活下来不容易,师父也是个把式,但是他不愿意跟那帮老缺(土匪)沆瀣一气欺负穷人,所以过得也不好,膝下无儿女,就把我当成亲生的来养。我也很感激师父,决定长大了一定挣钱给他养老,哪怕不娶媳妇也成。”
“行了,爹,你又整那些老事了,都过去多少年了。”老爹在一旁打岔道。
“滚一边去!老子的师父就是跟亲爹一般,当孩子的想爹怎么了!不想听滚!”爷爷突然暴怒道。
爷爷的表现把我也吓了一跳,他以前是爱骂人,但是不会像今天这么激动,显然,他的师父在他眼中地位已经形同父母了。
老爹见到老爷子发火,立刻蔫儿了,转成笑脸说道:“爹,您别生气啊,我就是担心你老寻思这些往事影响您的心情,既然你爱讲,那你就讲吧!”
老妈在一旁狠狠的戳了老爹一筷子,也来安慰爷爷,爷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他,继续讲了下去。
“没过多久抗日战争就爆发了,往下的日子更难混了,饥一顿饱一顿那还是好的,有时候一天都吃不上饭。后来就混成街头卖艺了,但都穷的叮当响,想给也没钱给,师父只能领着我到处流浪了。”
“后来的一个晚上,我和师父呆在河南的一个破庙里过夜,突然来了一个老道士,告诉师父有个好活需要身手利索的人去干,还差几个名额,酬劳首付就是一个金条,问师父敢不敢去,当时师父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爷爷一脸的回忆之色。
“其实这并不怪师父仓促,关键是那时候我们已经到了绝路了,河南那年大灾荒,饿死的人躺在地上都快把地皮给遮住了,我们没粮没钱,空着肚子已经两天了,再不吃东西,天一亮就没有力气出去找吃的了。”
“那老道士竟然随身带着吃的,分给我和师父两个人作了晚饭,并且把我也算了进去,当场付了两根金条,我们便跟着他走了,这一路我才了解到,这个人叫徐元魁,是一个游方的道士。”
“等等!是谁?我师父?”我心里一惊,急忙问道。
“对,就是徐元魁,那时候的他样子就跟你口中所描述的一样,七十多岁。”爷爷神色异常平静。
“怎么可能?会不会是弄错了,弄不好是两个人名字是重的?”我觉得这事儿太过荒谬了,所以不怎么相信,连忙说出各种理由。
爷爷叹了一声,说:“人的名字、长相都一样,虽时隔六十余年,可这种巧合还是太过牵强了,我真希望事实如你所说。”
虽然我嘴上有些反对,但是心里却是更加认可此徐元魁便是彼徐元魁,这样一来,算算当时就算师父是七十岁,那么时隔六十余年了,那岂不是要一百三十多了?
“爹,这.....这些,你怎么没告诉过我?”老爹瞠目结舌的说道。
“哼,我之前怎么知道那老家伙竟然还活着,再说了,我们干的那事儿是损阴德的事儿,见不得人,告诉你干甚呢!”老爷子没给过老爹几次好脸色,吓得老爹闭嘴不发言了。
“这个徐元魁不简单哪,怎么说呢,首先,他的命格奇特。这是他自己说的,所谓的命格什么的,我们这些局外人不怎么懂,但是落到实处就是,这老家伙命好,非常好。在那个年代,灾荒连连,他愣是没受过大罪。饿的时候能捡到粮食,没粮食的时候,野地里能跑出一只兔子来撞死在他面前。缺钱的时候,总是‘不经意间’看到别人掉在地上的钱财,或者有各种理由来上门送钱的。”
“还有这好事儿?”我诧异道“会不会是暗地里有人帮他?”
爷爷摇了摇头,说:“起初他自己也这样认为,可是等他出家后,四处游走,走到哪里也是如此,这就不可能是别人帮他了。后来,他干了那件事之后便不再出现这种事情了。再者,他卜卦非常准,几乎不出纰漏,能测人生死福祸,无一不准。”
“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他是带我们去盗墓。就是因为他一时财迷心窍,偷盗了一个古墓,就再也没有那种衣食无忧的奇遇了。为此他给自己占了一卦,卦上说的比较含糊,据他推断,想要揭开这个谜团,就要继续与墓结缘,于是他利用自己的占卜术四处盗墓,但是他盗墓并不看重财物,相反,他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对于这个来历神秘的道士,我们也没有太多的心情去管他,反正每次都能拿到钱就行。”
“我们一共十个人由徐元魁领着,专门盗一些极难寻觅的古墓,里面有机关,所以对于盗墓者自身要求条件特别高,但幸好我们都挺过来了。一共做了五六笔这种买卖,师父决定干完那一次就不干了,因为他觉得这太损阴德,也赚了不少了,凡事适可而止才好。可是这最后一次行动他还是没有挺过去。”
爷爷讲到这里的时候面露悲伤之色。
“那一次我们盗了一个很奇怪的墓,这个墓室是在山洞里,山洞之大几乎自成一片天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棺椁,地上画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图案,有些像文字,现在想起来那些应该是一种最原始的文字,但是这种原始的文字与商周甲骨文不同,要比甲骨文复杂的多,而且看上去很晦涩。”
“虽说复杂,也绝对不是商周之后的文字,这是给人的第一感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而徐元魁见到这种文字之后却是兴奋不已,他称这种文字是‘天书’,说什么天书现世,有什么无上机缘。”
“此话一出口所有人都眼热了,争着去开那口棺材,师父也参与了其中。不料打开之后却从里面跑出了一只独角怪物,那怪物长得像猿猴,但是比猿猴强壮的多,牙齿爪子非常锋利,师父他们都是有身手的,但是怪物非常凶残,我们十多个人都抵不过,它爪子一撕之下便能将一个大活人给撕成两半,师父在混乱中为我挨了一下,被那怪物的爪子穿心而过。”
爷爷讲到这里已经老泪纵横了,但他还是强忍着讲完。
“师父死了,他们也死了,所有人都死了,只有我坐在地上无力的看着怪物的爪子拍下来,可是怪物突然大叫一声,往回跑去。原来徐元魁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了棺木里面,从里面拿出了什么东西,怪物去追他了,但是他跑的极快,一眨眼便出了洞,怪物也追了上去。”
“我将师父的尸体背起来出了洞,那个地方在内蒙边界,人迹罕至,我随处找了个地儿将师父埋了,回到家里的时候差不多快抗战结束了,娶了个媳妇开始安安稳稳的过日子。”
“你恨我师父吗?”我问道。
爷爷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摇头道:“谈不上恨。因为要不是他,我和师父过了那晚就要饿死了,中原之地那年饿死之人十之八、九,饿不死的早跑远了。虽然他一直在利用我们,但我们也拿到了报酬,况且我看的出来,那时候他也打不过那个独角猿。”
爷爷看着我,说:“今晚给你说这些,其实想要告诉你,一定要小心你那个师父!至于明天的事,你尽力便是,不会出事的,因为我了解徐元魁,他既然收你做徒弟,就肯定有用得着你的地方,你的价值还没有体现出来之前,他是不会让你出事的。”
爷爷的话让我也淡化了对于明天的紧张情绪,可是我心里却感觉更加沉重,因为我师父,徐老道。这老家伙真的是那个活了一百三十多岁的人?他在那个墓里拿到了什么东西?
他又是为什么突然在街上拦住我,帮我躲过一难?难道完全是因为出于善心?那为什么会轻易的收我做徒弟?还有师兄,他们师徒为什么一直不和睦,似乎有深仇大恨一般?还有郭小友,他告诉我我们两个人十年以后才是见面之机,难不成他还有什么打算?
一大串的问题萦绕在我脑海里,我躺在床上迟迟难以入睡,不是因为害怕明天的行动,而是对于未来的迷茫与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