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顾家的一个半路闯入者,阮梦梅不想打破这个家原有的和睦与平静,所以她一直恪守本份,从不逾越自己不该逾越的。
可是,承轩这个孩子太寡言了,从来不与她说话,似当她不存在一般。有时候,她也很想待他像待自己的儿阮玉泽一样,可是,他却不愿给她这个机会。喜也好,怒也罢,他总是深深的隐藏在一张淡漠的脸后。
对于她们母子俩的到来,很多时候,他都在心底默默抵触着,虽然嘴上不说,可是他却用行动表现得淋漓尽致。他开始不回家,即便是回家,也从不跟他们说一句话,甚至不在一个桌上吃饭。这些,阮梦梅都能理解,毕竟东天集团是他的生母与父亲共同打拼出来的,任谁都不愿平白无故多出来个人跟他分享。
她也承认,一开始,她是冲着顾海天的钱进入这个家的,因为她要养儿子,要供儿子读书。可是她一个女人,凭什么给儿子一个安稳的生活,凭什么给儿子一个美好的未来?而顾海天,就是那个可以给她这一切的男人。
她不是个贪心的人,她只是需要一个安稳的生活。
同样,儿子也不是。
阮煜泽其实是个很单纯的大男孩儿,他把一切都想像得很美好。即便是顾海天曾经提出要把东天集团百分之一的股份给他,也被他拒绝了。理由很简单,那不是他该要的。
“我看就算了吧。”
顾海天蓦地抬眸瞧了她一眼,
“怎么?怕承轩不依?”
“不是,小泽他不喜欢那种工作,他说他毕业的这两年里,一直在四处学艺,想开个工作室,教授发扬传统文化。”
顾海天斜睨了她一眼,
“好好的公司不去,搞什么工作室,我看他啊,就是玩物丧志,整天玩弄茶啊,琴啊,香啊,净整些有的没的。”他似乎对于阮煜泽的想法很是不屑。
阮梦梅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又给他续了杯茶。
“你们父子也好久没见面了吧,如果想儿子,就回去看看吧。”顾海天顿时侧了个身,背对着她,似乎很不乐意听到她这句话。“哎,你们还真是父子,都这么倔,有必要这样吗?”
阮梦梅其实是个很端庄通情达理的女人,就像是从大户人家走出来的名门闺秀。她知道,他们父子之间如今这般不和,多多少少都跟她们母子俩有关,心里多少是有些愧疚的。只是这父子俩的脾气,她谁也劝不了。
“我这都活了一把年纪的人了,他就不能来看看我吗?”顾海天心里其实早有这种想法,可就是抹不下面子。
阮梦梅摇了摇头,
“哎,真拿你们没办法。”其实,她早已默默的在心里做了打算。
夜幕降临,月亮隐在云层里,只露出半张脸,似乎在偷窥着寂寥人儿的心事。
车子停在大门外,看着那空荡荡的房子,心中说不出的感觉。顾承轩已经很久没回这个家了,这些日子,他都是在办公室里睡。可是,这幢房子里有太多割舍不下的回忆。亲情,友情,爱情,即便有些回忆是痛苦的,但也是弥足珍贵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
“人都没了,干嘛还开那么多灯,有钱任性吗?”有些无奈,有些凄凉。
最终,他还是摁了摁喇叭,有人出来开了门。车子缓缓驶入院内,他下了车,步伐落寞的进了屋,将自己狠狠的丢在沙发上,展开双臂,微闭双目,说不出的疲惫感。
屋里安安静静的,静得只能听到他清清浅浅的呼吸。他淡淡的环视了一圈儿,突然感觉这屋子有些异样。细细看了看,什么都没动,也没添置什么新物件儿。难道,几天没回,对这个家陌生了?不,他微微摇了摇头。
“先生,饭菜都热好了,去吃饭吧。”家佣刘嫂笑眯眯的走过来,嘴角挂着一丝神秘。
“知道了。”他沉沉的叹了口气,松了松领上的扣子,便起身往餐厅去了。
淡橘色的灯光柔柔的照在满满的一桌子菜上,红的,绿的,黄的,色香味,皆呈现出来,可以看出主厨者的用心。若是这么大一桌子菜,就一个人吃,估摸着也是食不知味,因为,总是缺少了一份分享的温情。就如再美的花无人赏,终是空开一场。再美的人儿无人爱,也只能负了韶华,自艾自怨。
此刻,顾承轩并不想说什么,只感觉一股暖暖的气息扑面而来。三双眼睛暖暖的看着他,有几分期盼,有几分关怀,
“承轩,你回来啦,快来,今天你阿姨做了一桌子你爱吃的菜。”
“哥,快来啊,就等你了。”阮煜泽忙起身,热情的走过去,将他迎到桌子旁坐下。
“哎,承轩啊,怎么不见丽莹?”顾海天边为儿子斟了杯酒,边关心的问道。
顾承轩原本投起的筷子顿时僵在盘上,微微沉眸,
“她去陪她妈妈了。”
阮梦梅知道顾承轩很不喜欢她开口说话,可是,毕竟成了一家人,该说的还是要说,该做的还是要做。
“来,承轩,听你爸爸说,你最爱吃这糖醋排骨。”她边说边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儿。
顾承轩啪的一下,将筷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我只爱吃我妈做的糖醋排骨。”
饭桌上的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起来,阮梦梅低埋着头,默不作声,可是,她的心里有多堵,大概,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吧。
顾海天见好好的一顿饭,儿子却跟他们过不去。便一怒之下,直接摔筷离桌。
阮煜泽看看自己的母亲,又看看这个异父异母的哥哥,说谁劝谁都不好......
好好的一桌子菜,谁也没吃一口,没动一口,就这么不欢而散了。
偌大的屋子,又只剩了他一个人,形单影只。可是,顾承轩早已习惯了如此。他喜欢把自己关在一个黑漆漆的房间里,点上一支烟,看着明灭的烟火,舐犊自己的伤口,思考自己人生。他知道他今晚做得有些过份,他也知道,其实那母子俩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贪婪与歹坏。只是,人心易变,纵使有一万个理由说明自己是好人,也会因为一个理由而说服自己做自己不该做的事,因为,这是人的本性使然。
若是今晚他不这么过份,那么他与丽莹的事情就会瞒不住,那将对他,对东天尤其是对丽莹都是不容小觑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