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谢东保自从带着妓~女红乔一路顺顺利利的到了南京,通过红乔的梨园姐妹联系上了柳如是,一番拜访,又许以三花纯酿的南直隶专营权,得以见到东林党魁钱谦益。
事情倒是不复杂,三花好酒本就是25---35度之间的米酒,最是适合这些江南文人墨客。谢东保带去的酒样,让钱老大在一干江南名士中大露脸面。那入口绵软,清冽香醇,糯糯的米香,让并不寒冷的江南之地的文士们赞不绝口。
谢师爷老奸巨猾,当然知道怎么跟这帮子酸腐儒生讲条件啦。各种马屁,各种暗示,春秋笔法,眉来眼去的一番讨价还价。钱党魁当然是勉为其难的看在绝世佳酿的面子上,给手下败将的小喽啰陈升一个小小面子,手书一封,让谢东保带着信物去往山西璐安府,找那璐安府台文嘉伍。
价钱自己谈,钱君子是不屑参与的,只要有好酒奉上,能让钱君子能一边喝着好酒,一边痛叼朝堂的废柴和恨铁不成钢的皇帝,骂爽快了,面子有了,里子也有了,钱君子就满足了。
搞定了钱君子,这还不算完。
官面的障碍是没有了,可是木有小丁丁的这帮吸血鬼,不打发了,那矿场的矿监们也不是吃素的。说是裁撤了矿监,太监们总有办法伸手的不是?你当内相司礼监是吃屎的?王承恩、曹化淳一干人等不用吃饭啊?
自古矿场就是最容易出叛乱的地方,锦衣校尉不坐镇,皇帝能放心?众伴伴们歪歪嘴,皇帝就得睡不着!崇祯这个人本就是生性多疑又刚愎自用,收拾魏千岁是ZZ需要,提拔东林党也是ZZ需要,矿监换个法子监控,那也是ZZ需要。
无非就是咱们这位王承恩王大伴不给力,除了会拍皇帝马屁,控制力有待加强。没能力,却宰了人家魏千岁,自己又无法全盘接收了魏千岁的盘子,造成一盘散沙。钱收不上来,阉人们照样在矿上死劲收刮,天怒人怨的。
谢东保这种人精,官场上混了十来二十年,又是祖传的师爷手艺,什么不知道?
打发了钱君子,带着剩余的好酒,找到了时任南京镇守太监金晖金太监。
太监差不多都是神经病,木有了小丁丁,不男不女的很让人厌恶。他们自己也知道自己恶心,为了尽量向男子汉靠拢,除了娶妾,找对食等变态方式来证明自己基本上百分之九十九点九还是男人之外,喝酒就比较受太监们的青睐了。酒壮怂人胆么,喝了酒就飘忽,一飘忽就仿佛赶脚自家小丁丁又回来了……这种赶脚,很爽的说。
当年的浙、楚、齐三党为了对抗东林党,那是坚决彻底的联合一切可以联合的势力,否则早就烟消云散了。阉人这个群体的力量是极其恐怖的,特别是有内相之称的司礼监掌印,掌握着批红的权利。像魏千岁这样不怕千刀万剐的神经病,真的敢假传圣旨,代皇帝朱批的!杀你,你都没地方喊冤。
浙党的代表人物老大沈一贯就是浙江鄞县人,万历初年就崭露头角,到了万历二十九年,做了大明朝文臣的“难搏万”---当朝首辅。自此,凡是浙江的学子们,不紧跟沈老大的脚步,你丫连乡试都别想过了。
那么沈老大这个人,人缘比较好,一来二去的,跟宫里就交好了,互相携手,排排坐分果果嘛。
命不好,或许是战斗力不足,沈老大被东林党捶下台了。接过浙党大旗的方从哲就悲催了,到万历末期,这小子光杆司令一个,整个内阁就他一个。方首辅+次辅+三辅+N辅,他又不是神仙,那么多的事情怎么处理?当然就只能跟内相紧密联系,互相合作互相帮助嘛。
这番前因也就导致了浙党与阉人是从根上密不可分的,但是,这不能说浙党就是坏人。太监也不全干的都是坏事,太监干的好多事情,比那些道貌岸然的道学们好得太多了。再说了,凡是跟ZZ挂钩的党~派有几个不是混账透顶血淋淋的?
话题扯回头,谢东保既然是代表着浙党的幸存者陈大人来访,金太监还是要给点面子的,兔死狐悲,都是可怜人,能抱着取取暖也不错的,当然,前提是要有好处。
好,一番勾结,谢师爷又许出每月N坛子好酒的专营权,拿了金太监的手书,北上璐安府了。
山西有煤有铁,但是,陶土还就得是江西景德镇,所以,谢东保打算先去山西拉煤铁,回头再拐弯去拉陶土的。
这一走,悲剧了。
去的时候,轻装前行,沿着大运河北上,到东昌府转向,陆路进大名府,过彰德府进山西境璐安府。
路线当真简单得要命,顺利得要命。雪花银砸下去,几十辆大车装满,请了镖局的护卫,原路返回。
几十辆大车,这么大的目标,各路活不下去的灾民们啸聚山林,大大小小的山贼土匪,让这几十辆大车从璐安到东昌这短短的几百里地,足足走了一个月!
那些饿疯了的灾民们,发了疯似的扑上来,镖局的人,砍都砍到手软。每天都有数百号灾民跟着车队,甩又甩不掉,杀又杀不完。一路的饿殍遍野,人皆相食。
什么儿子吃老子,老娘吃儿子,饿疯了的灾民们吊在车队后面,一旦车队碰到山贼的攻击,这些绵羊似的灾民们就扑上来,狠狠的咬一口。
走走停停,蚂蚁搬家似的,挪到了运河,上船后,才一路杨帆回南京,顺便取了陶土,又历时半个来月一路打点贿赂,这才回到了柳州。
一番讲述后,谢东保双目通红的颤声说道:“中原大地已然变成人间地狱啊!我们两广虽然地处偏远,山多地少,可怎么也能找到些吃食,多少能下一场雨。那河南、山西等地,真是颗雨未下,田地龟裂,一眼望去皆白地!数十里无人烟,荒废的村庄比比皆是,路上的白骨从未断绝。除了惨,还是惨!学生每每夜半惊醒,汗透重衣,我大明是怎么了?上天何故如此惩罚?万里江山旱情不断,都活不下去了。年老体弱的只能被吃,年轻力壮的四处流窜,心肠歹毒的啸聚山林打家劫舍……这,这还是我大明江山吗?”
也许是谢东保的这番回忆,挑动了他身后的儿子的情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哭得稀里哗啦的。
这是受了多大刺激啊?
陈刚父子面面相觑,难以从简单的语言描述中想象出那些人间炼狱的惨相。
哪怕用一万句话来描述,也不及亲眼看见一幕易子而食的惨剧给当事者带来的冲击。陈升父子又没亲见,怎么能真正理解?
陈升幽幽叹息一声,也没有如东林名士们一般假惺惺的流下鳄鱼的眼泪。轻声的安抚道:“来仪辛苦了!你父子二人一路风尘,历经磨难,回去好好梳洗一番,今晚,本官给你们接风洗尘。明日,就让刚儿带你们去看看咱们自家的钢厂,看看咱们大柳州的希望。咱们齐心协力,莫让柳州也变成白地,莫让八桂大地也上演渺无人烟的惨景!”
临走前,谢东保向陈刚介绍了一番自家儿子谢文成后,父子二人离开陈府,回谢东保在柳州买的宅院梳洗去了。
师爷走后,陈刚父子二人闲话几句后,陈刚就回到房中,拿起纸笔一番泼墨挥毫,十几张图纸又出来了。
叫来了魏小贤,安排了图纸上各种零件加工的要求后,打发魏小贤去联系加工事宜了。
到了晚上,梳洗干净,浑身清爽的谢东保父子,精神略好的到了陈府赴宴,宾主尽欢。
第二日,一大早,陈刚拿着老爹开的出城条子,领着谢东保父子,带着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向北出城而去。
满载的大车队速度比独行慢多了,从柳州到古摩村,八十多里地,走到日头偏西了,才将将到达。
谢东保站在工程指挥部门口的瞭望高台上,看着已经基本完工的厂房、围堰、水坝。满心的欢喜,顺着陈刚的手指一路讲解下来,谢东保高兴得一晚上没睡好。
待陈大安排好车队卸车事宜后,陈刚脱了长衫,换上准备已久的工作服。完全按照后世钢厂劳保工作服的式样制作的工作服一穿上,让陈少爷顷刻间大变样。
从来都是吊儿郎当,一脸桀骜不驯的陈少爷,脱去了柔滑的锦袍,穿上久违的厚棉土布工作服,前世那熟悉的自信和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让陈刚瞬间如同变了一个人。
大步流星的带着魏小贤,来到制坯车间,安排了整个车间全面戒严,安保工作从即时起升至最高等级,十二个时辰三班倒,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靠近。
安排好安保工作后,陈刚指挥着一众下人把分选好并分类堆放的石英石,按照8-12目颗粒的石英砂50%、20-30目颗粒的石英砂30%、50-70目颗粒的石英砂20%的比例挑出来,放入指定的料斗里,不停的混合搅拌均匀。然后倒入平整好的搅拌场里备用。
刚刚运到的优质耐火陶土已经按总量三成的比例放入料斗,加入清水慢慢搅拌均匀。待陶土搅拌好后,用木头制作的流量测试杯测试,一杯的流量以60息为标准。
这些达到标准的泥浆慢慢的倒入混合好的石英砂里,三四个壮汉,用铁锹不停的翻动搅拌均匀,直至泥石浆粘稠到抓在手上不散落为止。
捞好的泥石浆用斗车运到熔炼炉旁边,那里有一个木制的坩埚模型,在众人的堆砌下,这搅拌好的泥石浆,一层层被沿着模型的形状,堆砌起来。
一个石英砂坩埚坯在三更时分到来之际,静静的摆在众人面前。
灯火通明的熔炼车间里,陈刚筋疲力尽的看着这个超越这个时代的熔炼坩埚,兴奋得想要呼喊、咆哮。
这个按照后世大约一吨小炉的规格制作而成的坩埚,只需要阴干后,吊入熔炼炉旁边的壳模、坩埚烘烤炉里,通过缓慢逐步加热的方式,加热到1000度左右煅烧,再随炉冷却,就可以得到足以耐1600度高温的熔炼坩埚。
明天晚上就可以煅烧好这个试验性质的坩埚,随炉冷却到后天,转吊到熔炼坩埚里装料熔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