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跟王姑子要了几个木头小人儿……”张氏吞吞吐吐的道,“她说,只要刻上了我恨的人的名字,在小人儿心口扎上钢针,埋到那人床下,那人便必死无疑……我……我怎知道这便是巫蛊啊!”
“娘!”云梦急得都要哭了,“您怎么这么糊涂啊!若是诅咒有用,这世上恐怕早就没人了!”
这时差役们催道:“云小姐,你可快着点!我们知州老爷可还等着呢!”
云梦压低了声音,急急问道:“您都在哪里埋了小人儿?我赶紧叫人起出来,到时候没有了证据,您便也没了罪名!”她索性开门见山,“除了我父亲和云歌那里,还有没有别人了?”
张氏嗫嚅道:“还有后邻胡娘子……”
云梦登时一个头两个大,“便是记恨胡娘子,您也不该……也不该把手伸得这么长啊!也罢!反正胡娘子得罪的人也多,到时候你只咬定了,不承认也就是了!”
说到这里,差役们再不容情,扯了张氏便走。
云天翔那里倒好说,云梦借口去请安,便命丫鬟从云天翔的床下挖出了心口扎着钢针的木偶,立刻拿去烧了。
等到了后罩房云歌的住处,却见云歌饶有兴趣的把玩着手里的木偶,见她去了,挑了挑眉:“云大小姐,你是来找这个的吧?啧啧啧,这木偶还真是粗糙,我的生辰八字倒没写错,怎的,昭和元年的‘和’少写了一笔?一字之差谬以千里,只怕这诅咒便不灵了吧?”
云梦冷冷和她对视:“你待如何?”
“好似如今不是我如何不如何的事情了,”云歌颇为好笑地道,“你大概还不知道,你母亲最近和一个姓王的姑子过从甚密,如今,那姑子被人给告了,挺刑不过,便把这些年来和她勾结着,要她出主意害人的人都供了出来,年头太久远的,可能记不甚清,可是令堂、我那奴婢张氏,她是断断不会记不清的!”
云梦色厉内荏的吼道:“你别忘了,如今我母亲名义上还是你的人,她若好不了,你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云歌“扑哧”一笑:“哦哦,此时此刻,你倒记得她是我的奴婢了?你也莫忘了,她从成为奴婢那一日便没到我身边伺候过,因此你那些什么‘受我挑唆’、我‘管教不严’的说辞,全都排不上用场!我总不会害人害到自己头上来吧?更何况,你娘的奴籍从来都不在我手上,‘我的奴婢’不过是空头许诺罢了!”
云梦心头巨震,脸色煞白:“你……你要怎样才能放过我娘?你别忘了,她到底是你的嫡母!当初她若是存了恶念,只怕这世上也没了云歌其人了!”
云歌脸色转冷,满面讥嘲:“云大小姐,你搞错了吧?第一,不是我不肯放过她,是你们不肯放过我,别忘了你在我的饮食之中下的那些药!第二,她从来也没有对我存过善念,我身上累累伤痕便是证据,当初那一碗砒霜便是证据!哦,你不会以为这世上只有你们母女才是尊贵人儿,别人都是命如草芥的吧?”
云梦只觉得好像万丈高楼一脚蹬空,身子一歪险些跌倒,勉强收摄了心神,嘴唇却在不受控制的颤抖:“你……你都知道?”
云歌低垂了眼睑,漠然道:“我不是傻子。综上所述,我没有理由放她!你请回!”
云梦踉踉跄跄转身,跌跌撞撞回了绣楼,只觉得心都在颤。
这该如何是好,这该如何是好啊!
“小姐,”暖香挨了过来,忧心忡忡地道,“小姐,夫人那里该怎么办才好?”
云梦正是六神无主之时,心情颇为烦躁,暖香这一问便如同捅了马蜂窝,她狂怒地叫嚷:“怎么办?怎么办?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暖香吓了一跳,她服侍大小姐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她这般失态。
云梦发了一通脾气,也知道焦躁发怒于事无补,拿起茶壶灌了一气冷水,静了静心,这才吩咐暖香:“你去给二姑奶奶送个信儿,就说我请她回来一趟,有事相商。”
暖香反应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二姑奶奶”是指的二小姐云萝,忙答应着下楼去了。
过了小半时辰,匆匆回来禀报:“小姐,二姑奶奶说了,孙大人这几日不让她出门,请小姐忍耐一时。”
云梦的腰背颓然塌了下去,“不行!”她咬着牙站了起来,“绝不能叫这小贱人这般猖狂下去!暖香,你过来!”她招手唤过暖香,低低耳语了几句。
暖香吓得脸上毫无血色,蹬蹬蹬倒退了好几步,连连摆手:“小姐,这可使不得!”
这一日,云歌满身疲惫的回来,如今手中掌握的产业着实不少了,身边又没有得用的人,因此便觉有些力不从心,可是云家庶女这个身份一时半刻又摆脱不了,便显得束手束脚……
进空间养足了精神出来,便想着再出去一趟,在外面不好进空间里去,又需要日日在云府打个转,这行程还真是够紧凑的。
刚推开房门便看见白雪飘飘,地上一片银白,而门前地上倒着一个人。
她心中警兆忽起,小心谨慎要去看个究竟,忽然从房顶上跳下一个黑衣男子,紧身的剪裁将身形勾勒得修长而精壮,只是脸上却戴着青纱,双足落地,连地上的落雪都不曾惊起,向着云歌略略一揖,便提起地上那人,腾空而起,不多时便消失在阴霾的天空下。
紧跟着房上又跳下一人,双手一扬一收,地面上仍旧是一层勃勃的积雪,根本看不出先前那里曾经倒过一个人。做完这一切,那人也向着云歌一揖,腾身上房,三晃两晃消失不见。
云歌愕然。
这,这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也有打算近期收买一些江湖人士,作为贴身护卫,毕竟,空间虽然好用,可她总不能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总是搞忽然消失,说到底她不能在空间里躲一辈子。但是,始终未遇见合心的。
方才这两人……她虽然不懂武功,但也看得出来,是个绝顶高手。是谁有这么大面子,竟能请得动这样的人物来给自己解决麻烦?
貌似,她两世相加,也不认识这样手眼通天的人。
愣了一会儿,没想出个所以然,便将此事丢开了。
但,什么人会在她门前丢个死人呢?方才地上那人身子僵硬,分明是早已断了气的!略一寻思,这世上自己得罪的人只有张氏母女了,如今云萝已嫁,张氏入狱,能有这个动机和能耐的只有云梦了。
想到这里,她便不急着出门,返身回屋,抱了个暖炉,悠闲自得地把最近得的月例银子拿出来数——云天翔不敢怠慢了她,因此她略提了提,云天翔便把这将近十四年的月例银子给补齐了,另外再加上过年的压岁钱、脂粉钱,共计二百四十两。虽然相比她如今手中的财富,不过是九牛一毛,但出自商人的天性,便是一个铜钱,也不能白白丢掉。何况这是云歌应得的。
“云歌,”她低低的自语,“云家欠你的我会一点一点慢慢替你讨回来的,你的身子我不会白占了。”骨子里她还是秦韵,深入灵魂的恨意让她不想滞留在青城,可是张氏母女再三再四对她下毒手,她还有什么理由对她们容情?
正想着,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便是张氏的贴身嬷嬷周氏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粗噶声音:“差爷,就在这儿!”
“哪儿呢?”这时官差特有的傲慢而拖拉的腔调。
“诶?”周氏诧异,“这……本来就在这里的!一定是那小贱人给藏起来了!差爷,你们快进去搜一搜!”
“砰”的一声,房门被踢飞,几个五大三粗的差役一拥而入,后面跟着得意洋洋的周氏。
云歌镇定如恒,唇边一点笑意却比外面飞扬的雪花还要冰冷:“周氏,你莫忘了你的身份!”
周氏哼了一声,却不搭话,只是催促着那些差役赶紧搜屋子。
“慢着!”眼看那些差役就要翻箱倒柜,云歌冷冷出声,“你们要搜我的屋子,是奉了谁的令?没有知州大人的手令,你们便可以私自搜查民宅么?就不怕我告你们一个私闯民宅之罪?”
差役们一愣,可没想到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懂得倒不少。
周氏大皱其眉,但想到云歌一个小姑娘,自幼畏怯,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外强中干罢了,根本不足取信,忙道:“各位差爷别听她的,她也就是咋呼咋呼。一个大字不识的臭丫头,还能懂律法了?我家二姑奶奶可是钦差孙大人的爱妾!”
差役们一听不敢怠慢了,这位钦差大人可是二品大员,比自家值知州大老爷高了可不止一级两级,若是这位如夫人在孙大人枕边吹吹风,说不定知州大人就会吃不了兜着走,知州大人好不了,自然会拿他们这些底下人撒气,所以为了自己的前程,说不得,便是没理也要搜上一搜了!
云歌见他们不听劝,便不再阻拦,走到桌边提起笔来开始写字。
周氏见状不懈的撇了撇嘴,双手抱着肩膀等着看好戏。
可是那些粗鲁的差役把云歌的房间都翻了个底朝天,却什么发现也没有。
周氏再不是之前胸有成竹的样子,额上也沁出了冷汗,好好的一具尸体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差爷,会不会还有没搜到的地方?”她的眼神也有些发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