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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孽遍地跑 第五章:花醉X干娘X别离

三千多年前,扶桑只是一个荒岛,就算是腾云在这岛上细细搜寻一番,大约也只能看见些野猪野鸡野狗,哪里会有什么高人在此修行。

这是被三界遗忘的一个地方,本应该在时光洪荒中愈来愈不起眼,正如富人愈来愈富,而穷人愈来愈穷一般的道理。扶桑,应该是就这样一直无人问津的,却在不久前住了个女子。

那女子不知从何而来为何而来,也无人问询她,其实大约是因为这岛上没有别的人了,不然依照人那打娘胎就有的老 毛病,还不将那女子的老底都给八卦出来。

骤雨初歇,山谷里的娑罗树梢上几点雨滴跌入水池,打碎一泓宁静,也惊醒了半寐的沧花醉,她才发现,那水池里竟是生出了一株半开的青莲花。

一个人的日子是无聊的,这时候做出什么奇怪的事都不算怪了,所以沧花醉会每日同那朵青莲花喃喃细语其实也是很正常的事。

岁月寂寥,直教人连哭连笑也寻不着理由了。

谁能想到当初妖界艳名绝冠的狐妖沧花醉,如今在这孤岛任凭年华匆匆而逝。

她的儿子如今不知在何方,只留她孤单一人。

那日下雨时,沧花醉撑了把素色的油纸伞为那朵青莲花遮雨,施了妖术盈盈立于水面之上,远远看去不像妖女倒似仙女,由此可见,仙女和妖女的差别也只是出生地不同而已。

风大些了,油纸伞被风吹得一歪,沧花醉正欲将之扶正,那朵青莲花却被雨打得折了茎,哗地一声跌入水池,连朵水花儿也没有溅起来。

竹屋内有一女童匆匆掀开油纸梅花暖帘,眺望四周景致,娑罗树依然繁茂苍苍,苏摩那花星星点点绽在周围,远望去一片明黄。满目草色间,零星地点缀着三两点扶桑花开在枝头,恰若女儿初妆,娇艳明丽。女童回头嫣然一笑,天真的笑意脸上不掩半分,“干娘,苏摩那花开了!”

一只白玉般的纤手掀开暖帘,一身素白细绢衣款款挪到女童跟前。素手摸了摸女童的发髻“青花,今日的功课,不如就以苏摩那花作首曲子吧。”

那女童,正是沧花醉悉心照料的那朵青莲花,也不知是走了何等的机缘,竟然已经化形了。

昔日沧花醉看见跌入水中的是朵青莲花,待她捞起来时,却是一个小小女婴。

青花一听要作曲子,心中一慌,刚想说不会,但是沧花醉悠悠飘来的微笑让她打了个寒战,她是还记得上月没有完成功课被打屁 股的滋味的。

抱着名曰绿染的绿绮式七弦古琴,苦着脸随意拨着琴弦,却觉得脑中一片混乱,竟是无从下手。

“你莫把绿染给弄坏了。”沧花醉凉凉提醒着,青花手上一抖,没有再乱动了。

“你可知,曲由心生?”

沧花醉的声音悠悠传来,青花隐隐中却觉得似乎是另一个声音在说话。

好似……从那虚无缥缈的前世传来。

“你需得知道,曲由心生。”

青花是二十多岁的孩子,按妖界年龄来算也不过相当于人界三岁孩童。学古琴也只有短短的三个月而已。

神色恍惚,指尖轻轻拨动琴弦,略显生涩的调子流泄而出。

明明是第一次弹奏这曲子,可是就是莫名觉得熟悉。

擘、抹、挑、勾……一连串指法施展开来,一旁的沧花醉抿着唇,没有挪动半分脚步,眼中惊喜之意愈发浓了。

曲意幽幽,泠泠乐音逐渐明快起来,好似风中的苏摩那花摇曳生姿。

曲子逐渐流畅,青花似乎是渐入佳境,

纤细的手指抚过琴弦,正是情深音佳处,蓦的停住了。

寻思了半晌,也没法继续奏下去,心中一阵惋惜和心疼,竟是难过得快要流泪。

当然,她惋惜的不是曲子未能奏完,流泪也不是因为没能弹奏出满意的调子。

只因为沧花醉此时面带微笑瞅着她,已经准备好了一块墨竹制成的光滑板子。

那块板子青花再是眼熟不过了,正是往日里将她打得哭爹喊娘的物件。

这次青花足足挨了十个板子,惨叫声将谷外的一窝喜鹊惊得再也不敢靠近这个小山谷。

趴在被褥之上的青花含着一泡眼泪,心中暗自想着一定要同沧花醉脱离母女关系,再去寻个温柔的娘亲。

其实温柔不温柔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不会打自己板子,实在不行打板子轻些的也可以。

沧花醉推开门,却瞅见了一脸愤恨的青花。

小女孩儿撇过脸,就是不肯看她,让她不由哑然失笑。

坐在床上揉着青花一头柔软的银发,温声细语问着:“青花,你说今晚的夜宵是吃汤圆好还是排骨好呢?”

床上原本还在寻思出走的某人瞬间节操掉了一地,兴奋蹦起:“当然是排骨!”

原本以为这样的一个岛,这不知尽头的今生大约就这样同干娘过了吧。

只不过在青花三百岁时,一直细心照看教导她的干娘却离开了她们的家。

那日苏摩那花正谢,细细漂在水池之上,飘拂在扶桑上空。岛上枫叶染霜,平添了半分悲凉。

青花第一次看见沧花醉穿得那样明艳逼人,一身金色的锦袍上细细绣着大朵大朵的山茶花,青花拽着她的衣角不肯放手,眼中是不容置喙的倔强。

“为何要走?”

不知不觉,沧花醉才发现她的干女儿,已经从一个小婴儿变成了同她一般高的少女了,原来时光,果真是不会等人的。

“我要去找你的哥哥。”

“是干娘的儿子吗?”

“是啊,”沧花醉微笑着,眉间的红梅花艳如鲜血。“我去找他,你在扶桑看家。”

“你为何不肯让我随你一道去?莫非干娘是要丢下青花不再回来?”她质问沧花醉,话一出口,自觉这语气太凶,但已经说出去的话收不回来,只能闷闷地跺脚。

愣了愣,最后深深看了一眼青花。

“青花,干娘一定会带着你哥哥回家来的。”

与沧花醉有关的记忆随着时光的飞逝,竟也渐渐模糊了,努力回想也记不得太多。

可是,自那日起,青花已足三千岁,直到沧云隐出现。

青花等着她,等着这三界唯一的亲人。却是等了两千七百年也未等到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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