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宸冷着一张俊脸躺在床上不能动弹,一言不发。
青花觉得此刻很是尴尬,毕竟她是来探病的,她可没想过若是病人不接受自己的嘘寒问暖该如何是好。
好在小寒在宁宸身旁呆了一下午了,宁锦也在宁宸面前跪着哭了一下午了。小寒好歹是在宁锦的忏悔中听明白了些。
原来这宁宸是宁锦的哥哥,即是人界大宁王朝的北宸王。前些日子大宁的几方诸侯合起伙儿来造反,大宁皇帝便派了自己的亲侄子去平乱。
按说哥哥在边关出生入死打仗,做妹妹的总该在家安心烧香求佛为哥哥祈福才是。但宁锦硬是给她兄长一个大大的“惊喜”——跑来青楼了!
可怜二人从小就没了父母,从小相依为命。一直遵循长兄如父原则的宁宸在马背上得知了这消息以后心急如焚。无奈战火纷飞,军情告急,而他又是主帅不得离去。为了早日去解救妹妹,本应当坐阵营帐的主帅,亲率大军攻破敌军防线。
战乱初平,未听得各位副将前来吹嘘拍马,宁宸已是带着一身伤直接从战场离开,乘着船来了扶桑,又不曾歇息,用宝剑换了匹马匆匆奔到青楼,于是便有了青花白日里看到的那一幕。
小寒细细说着,不时看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宁宸,轻声道:“失血过多,再加上一路的奔波,已经昏迷好一阵了,好在姐姐两千年前种的人参多,算是捡回一条命了。”
青花呵呵笑着,也不好意思说那人参其实是她闲着无聊时当萝卜干吃的……
宁锦哑着声道:“哥哥,阿锦对不起你!你起来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要不理我啊。”
小寒俯在青花耳旁,一双大大的猫眼盈满了笑意:“其实我觉得北宸王不是不理她……而是他不爱理人罢了,算上对姐姐说的那两句,一下午我也只听他说了三句话而已。加起来未满二十字。”
“……”传说中的……面瘫?哑巴?
宁锦仍在地上嘤嘤哭着,青花立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也不理会她,眼里带笑道:“怎么?这回可知错了?”
宁锦不答话默默哭着,两只眼睛肿得好似桃子,细细描绘的精致妆容也被泪水晕花了。抬头看着青花,心中顿觉委屈,自己来扶桑其实也是因为她的缘故,若是没有她,堂堂锦凰公主不会沦落到这般地步,哥哥也不会险些丧命。
公主的思维向来与平民不同的,平民是明知自己没错也得认错,公主是……永远不知道自己哪里有错,例如现在宁锦就想不出自己哪儿犯了错,整个心思都是想着青花不该怎么怎么,如今听她这样高高在上同自己讲话,心中大怒,反驳道:“我有何过错?我证明自己的能力怎么了?难道公主就无权追求自己的自由了!”
屋内似有寒风吹过,青花理了理头发,侧过头看着脸色更加阴沉的宁宸,觉得他居然能和这么个妹妹朝夕相处,脾气真是有够好的。
“北宸王,你们的家务事小女子也不好多掺和,待伤好后就送另妹回家吧,青楼小地方,恐是会亏待了公主了。”
笑容诚恳至极,语气极尽温柔体贴之能,只是这内容很是尖酸,尖酸到宁锦踉跄着站了起来,大约是脚跪麻了,人有些摇摇晃晃不稳。
好不容易定住身形,像一只骄傲的孔雀与青花风轻云淡的目光对视,轻启朱唇道:“你以为我稀罕你这地儿吗?”
青花呵呵笑着,脸上却是冷淡,轻声道:“有本事今晚去外面睡啊。”
“……”嘴上争斗输了,但是宁锦气势依然强盛:“你且等着,三日后的折芳宴,我定要拔得头筹!”
青花面色一僵,这些日子光顾着同沧云隐审问刺客了,却忘记了青楼十年一次的折芳宴!
微笑着告别了躺在床上的面瘫,又顺便调笑了又再一次跪在地上的宁锦,轻移莲步往自己阁楼走去。
心中百转千回,一时感叹宁宸看起来只有十多岁,没想到居然都二十有五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娃娃脸……
但是又想起折芳宴,青花原本八卦的心情也没有了。
折芳宴是盛会,也是青楼每十年中最赚钱的三天……
各位姑娘各施才艺,得到赏赐最多的,便可以在其他姑娘面前得瑟十年了……
这种虚名……她是不在乎的。好吧,其实是懒得费劲儿起大早参加这种比赛……
“邀请的宾客名单我还没拟……”瞅着倚在窗边冒充石像的沧云隐,长长叹息。
“姐姐,影怜姑娘给您拟好了。”小寒抿嘴轻笑。
“我也没安排厨子……”
“影怜姑娘安排好了。”
“我还没通知各位姑娘准备……”
“影怜姑娘通知了。”
“……”抬头望望站在自己身旁的小寒:“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影怜姑娘是谁?”
果然,自己这个老鸨当得太不称职了……
深知青花德行的小寒耐心答道:“叫顾影怜,是百年前来的一位小仙,在姐妹中很得人心,还说是有一丝凤凰血统呢。”
青花面上呵呵带笑,但是心中暗暗不爽,这不知哪儿飞来的杂毛凤凰,怎的就企图鸠占鹊巢了吗……
一山不容二虎,一家青楼,企容两个老鸨?!
忽然严肃地看向小猫妖,招呼道:“小寒,看着我!你老实告诉我,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小寒不想青花会突然发问,忙从上到下打量仔细,信誓旦旦道:“自然是姐姐好看了。”
“当真?”
“当真。”
回答的却不是小寒,而是是在一旁忍笑良久的沧云隐,他立于窗边,如墨点画的双眸温和,声音依旧如玉暖生香,温润清越:“虽然已是三千多岁的高龄了,却也是极美的,放心罢。”
这是在夸她还是损她?想要争辩时,沧云隐已是不见了踪影。
只留下窗边一缕清风,一弯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