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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飞血 第十八章 寒鸦栖复惊

陆子耳拼命奔跑,逃离枯井,逃离知返林。脑中依旧是那三只兔子无辜的眼神,以及它们瑟瑟发抖的身子。

他开始对武功产生一种厌恶的感觉,习武就是为了辣手摧花,摧毁那些本该美好的食物么?

这年清明节阳历五月六号,正是阴历四月初一。离自己生日还有两天,而父母祭日,或许是明天,或许是后头,又或许是大后天。他自己也不清楚。

冷月高悬,无心睡意,辗转难眠,他自幼学医,学得是救死扶伤的法子,而非这辣手摧花的本领。

第二日清晨,陆子耳早早立在“半坡闲居”前头,待旭日升空,大门打开之时,他冲进屋中跪倒在地,只见掌门冷剑一和衣而卧,却是睡在堂上。师娘苏素娥洗漱完毕,开门的正是她。

两人不想陆子耳会这般直冲进来,对望一眼,都有尴尬之色。陆子耳心中也甚好奇。这时春天,闲居中并不燥热,怎的师娘夫妻竟不是同床而眠?

但这念头一闪而过,忙跪下道:“弟子参见掌门,参见师娘。”

冷剑一脸有不悦之色,许是怪他冲得莽撞。苏素娥见陆子耳眼圈乌黑,神色疲倦,背上更是背了个包袱,忙扶他起来,道:“耳儿,你怎的不和师兄们去做早课,这般打扮,却是为何?”

陆子耳回道:“这几日该是父母祭日,恰逢清明,想回家看看,我离开五年,甚是挂念。”

苏素娥闻言,眉头微皱,铸剑山庄事发之后,曾派过几波弟子去查探陆隐夫妻二人下落,俱是无功而返,想当时他们服下“三日必死丸”,连祭日也只能依次推测为四月初四。

这时见陆子耳愁苦之色,心头也勾起往事,便见她走到冷剑一身旁,柔声道:“准了耳儿去一躺吧。”

冷剑一本来颇有怒色,可是听了两人谈话,脸色也缓和了许多,道:“那时我等护佑不周,累得陆贤弟夫妻双双殒命,也是有罪责的。难得耳儿有此心,自然准了。你修习也有些年头,江湖上的泼皮无赖自也不惧,只小心谨慎些,三日之内回来便是了。”

陆子耳见两人允诺,心头大喜,忙磕头谢过,道:“谢谢掌门,谢谢师娘,我这便去啦。”

说着便转身离去。只听得师娘声音道:“慢着,这些银两你带在身上,快去快回的好。”

陆子耳接了过来,心头欢喜,直直奔下山来。

他心中祭奠家门自是真心,但也因为昨夜的事情,想要暂时避开外公,暂时静一静。他幼时少有外出经历,在南剑门的时候,也极少出外闯荡。

负了个包袱,这便下山,到得山脚,初时精神抖擞,走了三十多里路,昨夜又睡得极差,这时颇感体力不支。便在道上歇了一歇,方才赶路。

后边路途虽然不远,但他脚下乏力,这般走到下午,方才到得青竹镇上。

他得见故地,心中激动,见那集市上的每一个人宛如都十分亲近。买了两个馒头,边啃边往铸剑山庄走去。

到得门前,却是一怔,只见门口两只白玉石狮早不见了踪影,那铜铸鎏金的大门也不知被谁盗走,便是“铸剑山庄”那块铁匾也没了踪影。

他缓缓走入,只见四下空空荡荡,许多东西都给人取走了。

便是假山假石也多有残缺之处。他心中苦笑,缓步而行,走到刀魄堂的时候,见只要是能换二钱银子的物事也多给取走,但刀魄堂多是钢铁铸造,是以整体保存倒也较为完整。

堂上精钢所铸的刀架还在孤单单地立着,四周残留着些许白骨,多有被禽兽撕咬过的痕迹,想是那日铸剑山庄大变,那些死了的人后来也没人管理,便有些猫狗进来蚕食。

他心念一动,直冲后边药王庙后边的“闲人居”而去,四下空空荡荡,没个人影,他心中早已料到这般结局,忍不住还是长叹了一声。

走到那药王庙中,青草没膝,野花争艳,破庙更加残破,那药王菩萨却没多变,赤面慈颜,五绺长髯,方巾红袍,仪态醇厚,左手持着念草,右手握着银针,身披绿叶,背负布袋。

还是那般微微笑着。

陆子耳见物是人非,虽然早知多半就是这样光景,可实际见到了,心头还是宛如少了什么似得,身子一虚,缓缓依着药王像旁的柱子坐下。从怀中取出一本青书,上边方正楷体写着“血疗”二字,和母亲交给自己的时候一般,只是书面颜色淡了许多。

他心中暗道:“以后只能这般睹物思人了么?”

疲倦中,竟是缓缓睡去,睡梦里,自己回到了儿时,正在这庙中草地之上玩耍,蝶虫飞舞,满地花香。

一直玩耍到又累又饿,见母亲做了满桌好吃的饭菜,自己迫不及待的送入嘴中,只觉满嘴流汁,忽的舌头一痛,原来是梦中把舌头当做了美食。

只听得腹中发出咕噜噜的响声,无可奈何地掏出白天吃剩馒头又咽了几口。

这时月上中天,虽然只是个残缺的小月牙儿。但还是洒下了几缕清冷月光。只听见近处一棵大树上传来几声寒鸦鸣叫。心中一时酸楚,那干瘪的馒头再也咽不下去。

触景生情,竟是想到了一首哀词:

清风清,清月冷。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待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心中一痛,忍不住伏地嚎哭了起来,只待哭得胸中畅快,这才借着昏暗的月光朝着自己原本的卧室走去。被褥仍在,不过散发着一股霉气。

陆子耳和衣而卧,也不嫌弃,只觉能睡在这床上就是最美好的事情。这一觉睡得极是舒畅,待醒来时,天已大明。

他腹中早就空空如也,忙奔进邻近一家唤作“醉仙楼”的酒店坐下,胡乱要了些酒菜。这时天色尚早,本以为只有自己一个食客。

岂知西首窗边,已坐着两个布衣和尚,一大一小。长的老脸枯瘦,胡须寥寥,但目射精光,一脸慈祥,看他几眼,能让人心中淡然许多。

那小和尚光头圆脑,脸颊微红,正在大吃大嚼,混没发现老和尚脸上的一丝愁情。

店中人少,饭菜立时便做好送来。陆子耳狼吞虎咽,正吃得兴起之时,只见又来了两人,店小二热情的招待进来。这次也是一大一小,但却是一男一女,那男的剑眉星目,长发垂肩,身着一衫白衣,手中握着一柄羽扇,昂然而立,气度颇为恢宏。

他身旁立着一个鹅黄锦衣的女子,皮肉白皙,脸上蒙着一层薄薄黑纱,看模样像是一对父女,气质皆是不凡。

他二人面对那老少和尚坐定,也点了几样小菜。神情闲适。

那老和尚依旧如故,慈眉善目地看着那小和尚大吃。那小和尚却是脸色大变,低喃着道:“师父,恶人追来了。”

陆子耳心中好奇,这小和尚怎称这两个儒雅之人为“恶人”,回头扫视一遍,除了他们,就只有自己了,也该不是说自己的。

就在这时,只听那鹅黄衣服的少女用清脆声音朗声道:“大和尚你好本事,胆敢将我圣教之人玩弄于鼓掌之上。”

陆子耳闻言一惊,心道:“他们二人,怎么自称圣教之人?”

那老和尚闻言,哈哈长笑一声,悠然道:“金刀门时有做那恃强凌弱的下贱勾当,但终究于大义上不敢有折。魔教乱杀无辜,他‘金刀无敌’敢站出来说个‘不’字,正是我辈侠义人士的作为。”

他顿了一顿,又道:“既是侠义辈,就该赏。那‘帝一庄’自称帝胄后人,纠结一处,专做那欺男霸女,贪赃枉法之事,天下人该共诛之,此处该罚。无情教能于江湖中行‘赏善罚恶’之风,实乃天下大幸。但不知为何,这该罚的却受了赏,该赏的便又受了罚。”

陆子耳闻言,猛然一惊,又看了那父女一眼,心中惊道:“原来是魔教的妖人,难怪那小和尚说他们做‘恶人’。”

旋即灵光一闪:“是了是了,五年前魔教就是在这个时候过他那什么‘赏善罚恶节’,行的‘赏善罚恶令’的。我怎的给忘记了这紧要之处。”

想到此节,忍不住在桌上拍了一掌,屋中四人齐齐转头看了过来,陆子耳心头一惊,忙怪自己沉不住气,急忙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吃饭。

那鹅黄衫女子闻言,哼哧一声道:“金刀门蝼蚁之辈,胆敢忤逆我圣教意志,就是该罚,帝一庄能识得大统,弃暗投明,正是该赏!”她声音清脆洪亮,震得屋子嗡嗡作响。

那老僧闻言,却是哈哈大笑,手捋长须,悠然道:“阿弥陀佛,头顶三尺有神明,公道自在人心,老和尚活了这把年纪,若是连善恶也分他不清,活着倒不如死了。”

那女子闻言,冷笑一声,道:“你的年纪,就是活在了狗身上了,今日就帮你超脱,去见那什么陀佛吧。”

那小和尚听到此处,猛然站起,喝道:“我不许你咒我师父,更不许你对佛祖不敬。”

那女孩道了句:“作死么?”身形一闪,一柄寒剑已然夺鞘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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