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晓,相思阁的雕花大门紧闭出静谧,端木浅犹豫地站立在门口,欲要敲门的手放下又举起,她终是忍不住想来问清楚她娘的事。薛初染背后有个故事,这个故事中有个人叫做宫悲月。关于这些她不敢去问薛初染,她害怕她那悲痛到无法自拔的模样。
很久以后,她才知道有一种伤似烈酒,却在生死枯等洗涤下会变为一杯水,但水会渗入生命成为点滴。淡定,沉默后只剩一个无法自拔的自己。而薛初染,她的母亲,便是这般。
“竟然来了,便进来吧。”隔着门传来宫离绽淡而干脆的声音,似是早就发觉了她在外边一般。
端木浅一愣,微扯了下嘴角,只得硬着头皮推门而入。她跨过门槛,檀香的味道便扑面而来,带了几分特别的清淡。
“请坐。”宫离绽颇为慵懒地坐着喝茶,漠然地说着丝毫没有抬眸看她。
端木浅抿着唇坐在了他旁边,宫离绽转身的那一眼又在脑海中浮现,而如今他的侧面因为染了些昏暗更是逼人的绝美。端木浅愣愣地看着他,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她都觉得他很骚,包。
大概感受到她许久不曾开的目光,宫离绽微微侧目,淡淡地问道:“端木小姐还要看多久。”
端木浅尴尬地轻咳一声,迅速转开眸子低下头去脚尖,“我来是想问你一些事情。”
宫离绽指尖划过紫砂茶杯,“关于你娘和我爹?你好奇?”
端木浅急切地点了点头,半晌却没等来他的下文。耳畔倏得传来细细索索的声音,她没多在意,只是诧异地看着静默的宫离绽。他偏头看向大门,眸光似是深远到外边的天地一样。
无限沉默包裹住了整个屋阁,端木浅不知道过了几盏茶的时间,只知道自己浑身开始僵硬。端木浅伸了伸腰,有些不快地睇向对她视若无睹的宫离绽,“喂——”
只可惜话语还没说出口,宫离绽便放下茶杯,淡然地起身。而后一阵阵呛人的焦炭的味道便清晰地传来,端木浅亦惊诧站起身,却见门外火红一片,迅速蔓延至架梁之椽。
“走水了!”端木浅深吸一口气,快步至雕花大门,奈何她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她的手一时僵在了半空中,不是这样吧,房门被反锁了!
延过曼帘,床榻,火在屋阁内越烧越旺,一片火红的光与夕阳余晖交相掩映。
端木浅冷汗涔涔,无暇顾及究竟是怎么回事。蜷坐在相思阁火焰未及之处,开始一脸懊悔。如若不是她因为昨日之事好奇前来,就不会被困火海。纵火者是早有准备要至宫离绽于死地。难道她的宿命就是要跟着他葬身于此?
“宫离绽,你不是武艺高强,为何坐在这里等死?”她擦去额边的汗,气恼地看着依旧气定神闲的他。
“怎么?怕了?”宫离绽分外悠闲地闭着双眸,丝毫没有焦虑的表现。衣袖处虽有些炭黑,但比起在她此时的狼狈应该好太多。
“怕?”端木浅愤愤地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咬牙切齿地说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宫离绽倏的睁开眼,目光漠然地落在她身上。她与薛初染八分的相像,只是一双眼睛却一脉相承端木隆,不若寻常闺阁女子的柔情似水,而是十分的倔强。
“那便继续坐着。”宫离绽一脸欠扁的高深莫测,又重新闭起了眼睛。他的睫毛轻轻颤抖,整个脸庞在火光下显得妖媚至极。
“你——”端木浅气咽,吹拂起额前的刘海。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已经不使用好看可以形容的了。
忽的一阵奇异香味传入鼻中,端木浅深深嗅了一口,眼前猝然迷离起来,胸口犹如万蚁在噬咬,剧烈的绞痛后,她的眸子越睁越大。最后的意识是她死死抓住了宫离绽的衣角,接着眼前便黑了。
宫离绽终于起身,淡定地横抱起她,慢走出掌。掌风所到处火焰熄灭,最后“砰”的一声,反锁的木门飞裂开来。淡笑看着怀中的人儿,笑意却没达到眸中,她说得没错,他确实武功高强。
相思阁的院中,端木隆抱着面如死灰,泪水纵横的薛初染,而她手里还捏着用了一半的火折子。见到宫离绽抱着端木浅出来,眼中光芒一闪后又暗淡。甩开端木隆,扑到他们面前,最终不停地念着“浅儿。”她是万万没有料到自己的女儿也会在相思阁内。
望着此刻柔弱异常的妻子,端木隆扼腕叹息,他并不知道妻子的行动,所以见火光赶到时已经晚了。初染狂叫着叫仆人扑火。浅儿与宫离绽被困于熊熊大火中。只是没想到宫离绽的武功之高,已能与火相对抗。
“浅儿,没事吧?”端木隆向宫离绽投去见谅及询问的眼光。
“中了奇毒断魂算不算有事?”宫离绽的嘴边扬着诡异的笑,半分讽刺半分陈述“这还要归功于薛夫人高明的手段。”
断魂者,芳香浓郁,闻着使人心脉麻痹,两日未解,七窍流血而亡。端木隆锁紧眉,阵阵心寒。初染竟是如此恨着宫悲月,连他儿子也要置之死地。只是爱之深恨之切,这让他情何以堪。
“初染你可有解药。”端木隆表情还算温和地问,如今不是责怪谁的时候,救浅儿才是前提。
薛初染咬着泛白的嘴唇,无奈摇了摇头,“此毒只有天人神医会解,只是他游离四方,踪迹不明。”语毕转身狠狠拽住宫离绽的袖子,“你明明知道我在木料中加了断魂,为何部护住浅儿的心脉,为什么?”薛初染犹如发怒的母狮,目光冷冽。
“因为我要带走她。”直视着薛初染的眼睛,淡然一笑。
“凭什么!”薛初染莫名感觉恐惧,几年前的记忆蜂拥而出,她在害怕,所以脱口而出使得声音万分尖锐。
“凭天人神医在玄鸢。”
薛初染的锐利目光刹那黯淡下来,她无言以对,是自己害了女儿。这一生,她面临了太多离乱之悲,她已经失去了很多,不能再失去更多。所以,“你把浅儿带走吧。”
宫离绽沉默直走,再也没看薛初染一眼,步伐踏出淡淡的残阳,眼中飘渺幽远。
薛初染瑟缩在端木隆怀中,端木隆若有所思欲言又止。夕阳拉长三人的身影,疏影伴萧然。没人知道,此去经年,悲伤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