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夜是黑暗的,万隆的心被痛苦折磨着,是因为他没能拯救要保护的人。而同样的“黑暗”也会折磨着,内心深处本就存在着黑暗的人。
一个战战兢兢的男人很虔诚地跪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双手,凄然道:“这双手是罪恶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要选择我!我竟然伤害了她,不应该是我的!”他双手合十祈祷着,不知嘴里叨念着什么,反正是一些忏悔和减轻罪孽的说辞。
忽然,天花板上出现了几道弧光闪电,噼里啪啦地乱响,随即又隐隐出现旋转的黑色烟雾,黑黢黢的。
那个男人惊惶失措的弹到墙角,惊恐万分,颤声道:“你……是你!放了我吧!求求您放了我,我已经铸成大错,不可饶恕,是我毁了她,您得到了想要的,就发发慈悲放过我吧!”他跪地央求着,涕泪横流。
从那黑黢黢的烟雾中,传出令人不寒而栗,混杂着阴森、沙哑、扭曲的声音:“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使者,这次的事做的很好,你会得到想要的一切。”
那男人嗫嚅道:“我什么都不想要,只求您放过我。”此话一出,犹豫的念头瞬间一闪。
那声音嘿了一声,问道:“你为什么犹豫?哼,我知道你的心里充满了欲望!”
那男人苦涩道:“我……”他本想说自己没有欲望,但话到嘴边没敢说出口,因为那是在欺骗自己。
那声音又恫吓地说道:“如果你不能为我所用,就没有存在世界上的价值,你好好想想吧!哈哈!哈哈哈……”阴森扭曲的声音消失了,旋转的黑色烟雾随着几道闪电劈啪作响也消散了。留下的只有颤栗不止,惊恐万分的他。
过了一会,他颤抖地重新爬回床上思忖着。
嘀!嘀!嘀……电子闹钟打着七点的响铃。万隆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发现自己又倚在床边睡着了,而那汪水干涸了许多,只剩下手掌大小,那张合影静静地靠在怀里,一缕晨曦透过窗子直射在他的脚边。
万隆舒展着身体,感觉头也不那么疼了,自言自语:“今天的阳光真好,几天都没上学了,我想今天应该可以去了。”
万隆起身简单地拾掇了一下房间,当他路过玻璃壁橱时,发现了采妮在海边送给他的海螺。那海螺在一块白色的长毛绒毯上静静地躺着,就像躺在海边的沙滩上一样。
万隆将它贴在耳边,立刻回荡起海浪的翻滚声,他小心翼翼地擦去表面的灰尘,又将它放回原处。
这是采妮送给他的宝贝,他一直珍藏着。每当他看到这个海螺,就像亲眼看见采妮的笑脸,亲耳听到她甜美的声音。采妮的不幸对他来说,就像天塌下来一般,让他唯一的精神支柱都倒塌了。
清晨的空气仍是那么清新,人们依旧像往常一样匆忙的为生活奔波着,路旁的小店铺也开始营业前的清洁工作,准备迎接第一位客人。
路上的车辆很少,多了份静谧,而少了份繁华,这就是小镇的特色。万隆步行到学校,只需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低着头无精打采地走得很慢,当他路过送采妮回家的街口时,不由自主地向采妮家的方向望去,好像在期望什么……
“嗨!早上好,我们一起走吧!”采妮的音容笑貌忽然浮现在万隆的脑海里,他刚想要上前打招呼,眼前又忽然变得空荡荡,他颓丧无力地继续前行。
“快看!快看!治安怀疑他是凶手,正在进行调查呢!”“看起来不像啊!”“我看他畏畏缩缩地不是好东西!一群同学在远处指指点点,呢喃细语。
当万隆走到嵩山高中的大门时,周围的同学投来了异样的目光。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而当他来到教室里情况也并没有多少改善。
万隆堆坐在座位上,旁边采妮的位子空着,没有了往日的欢笑声笑语;也没有了提醒他作业是否完成了的关切话语,有的只是冰冷的椅子和空荡荡的书桌,万隆觉得一阵心酸,强忍着涌入眼眶的泪水,不让它掉下来。
“同学们,早上好!今天天气不错,阳光灿烂,让我们带着愉快的心情开始上课吧!”从门外的走廊里,挤进一个四十岁左右,矮胖秃顶的中年男子,一脸灰白色的络腮胡茬,与头顶四周白黑相间的短发浑然一体。一副黑框细边的圆眼镜卡在蒜头鼻子上,厚厚的嘴唇微翘着。身穿略微老旧的灰色西装,及膝盖长的上衣,被他的圆滚滚的肚子胀得鼓鼓的,说话时总是面带微笑,一幅憨态可掬的样子,他就是万隆的班主任鲁南老师。
自从知道采妮发生了不幸,他就特别关心万隆,因为万隆的性格很孤僻,不愿和其他同学交往,也只有采妮这个朋友,所以采妮发生了不幸,这对万隆的打击很大,因此特意给万隆放了几天假,让他在家休息。
鲁老师见万隆今天来上学了,精神也较以前好了很多,心里十分高兴,关心地问道:“哦!万隆,你的身体痊愈了?”万隆勉强地点点头,“好哇!落下的功课可要努力赶上。”万隆没有回答。
万隆以前不太喜欢鲁老师,总觉得他唠唠叨叨不招人喜欢,但自从采妮出事以来,他对自己格外的关心,这让万隆的心情好了许多,对鲁老师的崇敬之情也油然而生,但同学们对老师的热情却倍感意外。
“好了,闲话少叙,大家将书翻到79页,让我们开始学习古诗《江南春》。”鲁老师兴味盎然的朗咏起来。
当大家都陶醉在美妙的韵律中时,万隆却心烦意乱,无所适从。他只想知道几日来采妮的病情是否好转,这使他回想起事发当天在医院的情形。
“快!将他们送往急救室。”万隆只觉得几个模糊的白色身影将他们七手八脚地弄到了急救室。此时,他有了些意识,但身体动弹不得,他躺在抢救室的病床上,被白色的探照灯晃得无法睁眼。
“情况怎么样?”一名大夫拿着电筒在采妮眼前晃动。
“呼吸微弱,脉搏33,血压63/21。”一名护士回答。
“快上呼吸机!准备强心剂,马上输液。立刻通知x光片室,ct扫描室,做全身检查。”那名大夫急忙吩咐旁边的护士,急救室场面有些混乱。
“男孩怎么样?”还是那个声音。
“各项体征均正常,就是体温稍高,有几处擦伤。”护士回答。
“好的,处理好伤口,给他输液,送往x光片室和ct扫描室做进一步检查。”后来的事万隆就记不清了。
当万隆醒来已是第二天一早,清晨的阳光沐浴着大地,窗外树枝上小鸟啁啾的叫个不停。
他醒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找采妮。他拔掉输液器,勉强支撑起身体,迫不及待挪到床边。双脚刚一粘地,全身一阵痉挛,咚的一声,栽倒地上。
他感到头痛欲裂,像要炸开了一样,双手撕扯头发,牙齿咬得咯咯直响,脸上痛得扭曲变了形。
护士听到声响推门进来,见到万隆躺在地上,惊道:“哎!你还不能走动,大夫特别叮嘱,你还在发高烧呢!需要休息。”
“我没事的,让我去看一下采妮?”万隆在护士的搀扶下,扶着床吃力地站起来,身体上的痛楚依然停留在他的脸上。
“我一定要去,你扶我去好吗?求你了,护士!”万隆哀求着,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可是……大夫说……”护士面带为难之色。
“没关系,有什么事,我会负责。”万隆表情坚定,让人无法拒绝。
“好吧!但只能看一眼,因为你也是病人,让大夫知道就麻烦了。”护士提心掉胆地回答。
万隆拖着剧痛的身躯,来到重病监护室门前,透过观察窗,向屋内张望,只见采妮恬静地躺在病床上,周身被晨光环抱着,氧气罩、输液器,各种电线摆得满身都是。旁边的生命监视器,滴答滴答地响着,记录着心跳、血压等一些生命体征数据。
此情此景,万隆再也无法忍受来自“心灵”的痛,泪如泉涌。
“不用担心,她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可是很奇怪,身体明明没有什么伤,为什么一直没醒?专家会诊也没什么结果,真是匪夷所思。”护士在一旁喃喃自语,万隆的心却越沉越深。
“她什么时候能醒?”万隆迫不及待地追问。
“不知道,这种情况很不好说,也许……我想一定会好的。”护士忽然转换了口吻,是不想让万隆伤心,但万隆却听得出来采妮醒来的希望很渺茫,万隆的心如坠万丈深渊。
护士催万隆赶快回病房,他依依不舍地往回走,边走边祈祷:“采妮,你一定要醒过来,我还要和你去看海,回忆也一定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