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天边出现一抹灿烂的朝霞。它躲在洁白的云堆后面，像是害羞的大姑娘的脸。

整个半边的天都被晕染的呈现一片耀眼的鲜红。

但是暕昕高一的学生却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去欣赏这大自然的神来之笔。到教学楼的路上，熙熙攘攘都是匆匆的脚步，有的抓着早饭边吃边赶，有的一手按着背后的书包飞快地跑着，还有的三五成群迈着齐刷刷匆忙的脚步。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步子快点快点，而时间可以慢点慢点。很少有人会停下来看一眼天边绚丽绝美的朝霞。

全都是因为早上考试的时间很早。

夏纪背着书包晃晃悠悠地走在落满银杏树叶的路上，看着周围急切赶路的人群，他觉得自己被隔离，完全不像是这个世界里的人。他抬眼看了一下天边，透红的光线覆盖住他的右边侧脸，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的剪影，勾勒出更加迷人的线条来。

几个女生路过他旁边的时候都忍不住回过头，然后又急匆匆地往前赶。

季末端着一杯奶茶也快速地朝教室走，第一场语文，自己还有几首古诗没有会默写。她走两步就举起手里的奶茶喝一口，然后喘着气继续走。

“干嘛啊？”夏纪一把拉住季末的手臂，“不认识我啊？”

季末一回头，看见停下脚步的夏纪：“来不及了，走啊。”

“什么来不及啊，无聊。”夏纪轻蔑地说。

季末闭了一下眼睛：“走走走，快考试了。”

夏纪被季末牵扯着往前快速地走，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这两个怪物。

忽然夏纪像是想到了什么，说：“你再这样也考不赢我啊。”

“闭嘴。不许咒我。”季末瞪了一眼他。

夏纪耸耸肩，过了很久才说：“我要你的杯子。”

风吹在耳边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夏纪刚刚那句话季末并不是听的很清楚，迷迷糊糊中季末听成了“我要你的一辈子。”想了一会，季末又自顾自地摇摇头，觉得自己是疯掉了，他一定说的是要我的杯子。

“那你得考的比我好才行。”季末说。

“我要定了。”夏纪一甩手，义无反顾地大步向前走去，没有回头。

季末看着走在前面的夏纪的背影，暖色的光线投射在他的身上，衬托出修长的身形，他那宽厚的肩膀，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很让人安心。

季末想到了刚才的那句话，然后狠狠敲了一下自己乱想的脑袋，也快速朝前走去。

一上午的两场考试，语文，英语，两门语言正疯狂地纠缠在一起，彼此厮杀。刚打完下课铃声，整个年纪轰然爆发出来。季末回到教室拿出饭卡就飞快地跑去餐厅吃饭，像是一场逃离。因为如果继续待在教室的话，一定会被很多同学拉住对答案，这是所有学校所有考试之后学生必做的事情，屡禁不止，屡试不爽。

季末就不爽。因为她害怕别人一说出答案，她就会发现自己与他们的有很多不同，看着别人信心满满的样子，季末一定以为是自己错了很多。

她拿着饭卡跑向餐厅，一路上都没有停下来。

46.

中午季末与清晨坐在一起吃饭，偌大的餐厅里十分嘈杂。两人闭口不谈考试的事情，很有默契的样子。吃饭的时候季末远远看见夏纪与秦语坐在一起，彼此低着头也没有说太多的话。

很快一天的考试就结束了，学校里的气氛变得很诡异起来。不能算是轻松，但也确实放下了几门功课的包袱。于是所有人提着悬空的心去等待第二天的考试。

像是一种慢性自杀。每一次考试都是离死亡更加接近。

晚自习的课下，教室里围成了很多和小群，都是在讨论第一天的答案。季末趴下身体，但还是可以听见某某说：“那一题啊，选a啊，英语老师不是说过那个语法么？”还有某某说：“我也不知道啊，我是根据杠杆定理直接套用的，答案好像是45厘米吧。”

嗡嗡嗡嗡。彷佛是无数小苍蝇盘旋在自己的耳边，赶都赶不走。季末捂着耳朵，很烦躁。

夏纪看见一个人趴在座位上的季末，准备走过去说些什么。虽然还没有想到要说什么，只是想走过去。

就在这时候，一脸微笑的江清晨出现在七班的门口，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几个八卦的女生立刻认出了他，纷纷笑着走过去打招呼：“江少爷啊，找谁啊？”“找我吗，呵呵。”

清晨淡淡地笑了笑，一脸羞怯的表情，他摇摇手里的咖啡，说：“找季末。”

“季末，江清晨找。”一旁的秦语倒是嘴快，然后朝清晨笑笑，“给季末的吧，你真关心她啊。”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听不出是什么心情。

清晨还是笑笑：“我那还有一杯，我等会冲给你吧。”

“不用了。”秦语缕了一下头发，“我又不是什么人，不用麻烦。”

清晨无语。

季末抬起头看见清晨，懒洋洋地走过去：“嗯？咖啡啊。我正需要呢。”还没说完，她看见也走过来的夏纪，说：“给我吧。”

清晨递给她：“卡布奇诺的。嘿嘿。”

夏纪看了一眼那个咖啡，然后冲清晨笑笑：“江清晨吧，那天在篮球场打球的是你吧。不错。”

“呵呵，玩玩而已。”清晨谦虚起来，“夏纪同学也会么？”

夏纪一挥手：“会。”

“那考完试我们一起打吧。”

“嗯，切磋切磋。”

“嗯，好。”

季末和秦语看着眼前这两个帅气的大男孩，然后对视一望。彼此都没有说什么。

过了一会，清晨走后，季末坐在座位上吸着咖啡。窗外甜腻的夜，有种让人沉醉的美。或许寂寞的人更加容易沉醉，因为他们的心容易与夜一起消融。

夏纪从抽屉里也拿出一杯咖啡，走到季末面前，不由分说地夺回她手里的杯子，递给她自己的那杯。

“你要干什么？”季末看着男生这样无礼的动作，有些生气。

夏纪没有说话，递咖啡的手僵持在空气中，丝毫没有退缩的迹象。

季末想了一会，接过来，然后看到咖啡杯上那密密麻麻的外文字母，分不清是哪个国家的语言。

“是什么咖啡啊？卡布奇诺？”季末问。

夏纪轻蔑地仰起嘴：“我从来没有喝过什么卡布奇诺，这是蓝山。”

“哦。”季末顺口答应了一句，突然又反应过来，于是惊讶地差点把嘴里的咖啡一口喷出来，“什么？蓝山？蓝山咖啡？”

夏纪没有回答，转身走了。走到垃圾桶的旁边时，随手扔掉了清晨的卡布奇诺。

47.

紧张的三天考试很快就结束了，为了舒缓所有人紧绷的神经，第三天晚自习的时候，全年纪统一看电影《集结号》。

晚上，秦语开起白色投影屏幕，同学们拉上窗帘关起灯，把座位拼凑在一起，努力营造一种看电影应有的气氛，虽然看的是战争片。

所有的同学都挤在前几排，夏纪一个人坐在最后，翘着腿观望。

大大的屏幕上正在上映着打仗的场景，噼噼啪啪一阵机枪扫射之后，横尸一片。

季末坐在前排不断地打哈欠，无聊的电影无聊的时间，她是宁愿去看书的。

秦语踌躇了很久，最后终于悄悄走到垃圾桶旁边，四下望了望没有视线落在这里，于是拿起那杯卡布奇诺走到自己的座位。

黑暗中没有人看见她这个动作，就连靠垃圾桶最近的夏纪也没有看见。

其实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应该反过来说。

没有人是天生的邪恶，他们有自己的悲哀。

被你们忽略的，被你们遗弃的，或许就是他们最珍贵最在意的东西。

比如那些无微不至的关心，比如某些缘分，比如这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