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如意轩,廉莑直觉得跟她不可理喻。
祸国殃民的一家子,早应该灭族,竟然母女还存活着,肯定是暗中使着手段,迷惑王上。要不是心中有一丝愧疚,他甚至不愿见她一面。
他并非黑白不分之人,李夫人一时冲动故意寻事,的确是她的过错。但是李夫人父亲刚亡,其兄长李江亦在边境效力。李家在军中颇有声望,他娶叛臣之女早惹得军中将士非议。那日李江亦来信,提及兄妹之情。顾及军中将士的情绪,他不得不让她先行避让。
为一女子张罗事情,本就不是他的处事风格。还是一叛臣之女,更是不值得。廉莑恼火自己,一掌拍向身旁大树。啪啦一声,硬生生地把树干劈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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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进如意轩后日子平静了不少,那门神似的奴仆不让她们外出,亦不许别人闹事,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芷兰身子好转后就到处转转,偶尔还清理一下那锦墨居里头的旧书籍。
那些竹简零零散散地摆放在书案上,都铺满了灰尘,有些还散了架。芷兰也搞不清楚这时候是否已经发明了纸张。不过即使已有用纸,也是很原始的状况。
芷兰无聊,就看看那些破旧的竹简。那些古代文字和常用的简体字有一定的差异,不过看着模样猜测,也能估摸到个大概意思。想当年还是个本科生,现在一朝沦为文盲,也太说不过去了。就当是学习,芷兰请教着略懂几个字的宛儿,拼凑猜测地进行读书工作。
“宛儿,你怎么会字?”一女婢也懂字,芷兰有些意外。
芷兰歪着脑袋,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反正认得几个字,或许是鲁夫人教导的吧。”
芷兰“哦”了一声,也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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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来了一个不常见的人,那就是夏姬。
宛儿见到夏姬一肚子怒火,不管什么身份尊卑,拿起扫把就要挥过去。
夏姬连连躲闪,磕磕碰碰地撞倒不少东西。
芷兰看着这状况也太不像样了,就喊宛儿安静下来,然后倒了杯茶水招呼夏姬。
“最近可好。”芷兰也不问主题,只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夏姬不语,沉默了好一会才出声,“夫人可知道是谁陷害你的。”
芷兰直言:“不知道。”
夏姬看来看四周,又瞄了一下宛儿,才低声说道:“如果我说是鹑姬的计谋,夫人可相信不。”
芷兰吃了一惊,又隐约觉得些许蜘丝马迹。她立即回忆当时的点点滴滴。
宛儿倒是沉不住气,立即就回嘴:“还敢推脱给别人,不就是你害的嘛,小姐平时跟你无冤无仇的,你竟然还敢上门,你……实在欺人太甚了。”
夏姬也不回也不恼,只对着芷兰缓缓地说着:“因为我也受过她的陷害。”
芷兰哦了一声,也不争论,只是静候她的说法。
夏姬喝了口茶水,慢慢说起当时的事情。
原来夏姬刚进府的时候地位不高,但本性纯良又年轻貌美,亦颇受廉莑的厚爱。当时的她才不过十五岁,单纯得很,特别是鹑姬,两人关系密切。某日,鹑姬约了她一起到池塘赏花,不料一转头,鹑姬就掉下了水。被救起来后,鹑姬直指着夏姬,说是她推下水的。丽姬也在一旁附合。廉莑很少管府内的事务,这事情就由李夫人做主,鹑姬和丽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把她的罪名坐定了。然后,廉莑对她的态度就一落千丈,这几年都没再到她的夏玉阁来。
“无凭无据的,我凭什么信你。”芷兰依旧抱有怀疑。
夏姬轻声回答:“没有,我也不求夫人相信,但请夫人要小心。鹑姬一直窥视夫人的位置,夫人一日还在这府中,估计她就不会收手。”
芷兰想了想,问道:“那日食盒上的纸条和药,是你安排的。”
夏姬点点头,不再言语。宛儿听着,也是一面的疑惑,却也不敢插嘴说什么。
静坐了一会,夏姬站起躬身行礼,说道:“今日家仆被召去帮忙搭建戏台,我才能过来一趟。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还请夫人小心。”
说完,夏姬就偷偷溜出了锦墨居。
宛儿听完后一面疑惑,问到:“小姐,这……可信吗?”
芷兰不语。回想当日和鹑姬相处的点点滴滴,芷兰似乎有所感触,又不太确定。
鹑姬的单纯,鹑姬的友善,鹑姬的邀请……那一件件事情都是阴谋的话,那鹑姬真可谓一等一的奥斯卡最佳女演员了。连番招罪,虽然她心中亦有所疑惑,却不愿意相信那单纯的模样竟然存着这般黑心。说起来,鹑姬也不过二十刚出头的女子,正是大学里头如花似玉的年纪。
“宛儿,我出去一会,帮忙在这把把门。”芷兰转身入房,拿起一件长袍外套就要出去。
宛儿焦急的问道:“半夜三更的,小姐这是要去哪里啊。”
芷兰沉思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我想去清音阁看看鹑姬,如果可以,想问她几句话。”
“这,太冒险了。”宛儿劝道,“况且大人下令不能外出,小姐这一走不久让人抓住把柄了吗。”
芷兰环视四周,果然如夏姬所言,家仆们都暂时离开了。她叮嘱宛儿好好看家,然后说道:“我就出去一会,没事的。况且关了咱们这么久,那些家仆们每日看管无聊沉闷得很,早就翘班了。”
“翘班?”宛儿不明。
“就是开溜。”芷兰解释。
“那……小姐是想质问鹑姬夫人吗?”宛儿依旧担心,轻声询问。
“嗯……也不一定。”芷不见上一面问一问,芷兰总觉得心里不安。说起来,顶替了这副十来岁的身躯以后,她的心思似乎也随着年龄的下降而减弱,渐渐忽视了古代女子的早熟。进府多日,她把相貌清纯的鹑姬当作姐妹。回想一下,鹑姬一届歌姬竟然能当上有名有份的姬妾,看来亦非简单之人。这吧,真情也好,假意也好,她只想探寻个明白。
芷兰披上外套,猫着腰溜出了锦墨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