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夜色之中，渺渺海天之间，却见一艘只竖着一根桅杆的小船，正随风逐浪，漂流于海面之上。

颜海天抬头望了眼天空，暗自有些庆幸。那漫天的阴雨终究没有变成暴风雨，此时阴雨已经散去不少，朦胧的夜偶尔会闪过淡白色的星光，也许再晴一些，就可以凭着星星确定航向了。船舱内，羽惊鸿等人围坐在一个箱子前，一个个脸上都有些无奈。

“费了这么半天劲，却不想最后居然得到的就是这些玩意儿。”羽惊鸿苦笑着掀开箱子又看了看，“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乱七八糟？哥，你好没眼光哦。”羽静说着捡起一串翡翠手链，“这一箱珠宝，现在少说也能卖到三四万两呢。”

“是啊，老大。不是常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嘛，再怎么说，这也是一笔巨款了。再说，咱们还收拾了个大海盗，成果已经算是不错啦。”龙飞云笑道。

“对哦，哥，最后你怎么处置那个海盗头子的？”羽静好奇的问道。这小丫头一直忙着在船长室搜罗珍宝，所以根本不知道徐靖最后的下场。

“我把他绑在桅杆上了。”羽惊鸿笑道，“反正那支突如其来的船队和徐靖也是敌非友，无论怎么样，我估计他是活不长了。哎，不过这一趟总还是有些遗憾。”

“遗憾？”龙飞云不明所以。

“咱们最需要的是什么？船啊！船没搞来，结果搞出这么一堆有的没的......唉，本来我还指望徐靖能收藏些天下名刀之类的东西，结果这家伙根本就是个老财迷！”羽惊鸿气哼哼的一句话，却将满船人都给逗乐了。

柳清璇笑道：“惊鸿，路要一步步走嘛。有了钱，还怕日后买不来船么？”

羽惊鸿无奈的叹息一声：“那你们把这堆宝贝收好吧，旁边的几个木桶里都是粮食和淡水，饿了就先垫点儿东西吧，我出去透透气。”

“我跟你一起，我去和颜海天换个班。”柳生宗彦说着也站了起来。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船舱，外面，世界依旧迷茫，但似乎有了光。

“颜海天，我来换你。”柳生宗彦向着极目远眺的颜海天道。

颜海天收回目光，转过身对柳生道：“没事儿，这还早呢，你先去休息吧。将军，你也是，双手都有伤，你怎么也出来了？”

“让他来透透气也好，老颜你回船舱吧，我有话想跟惊鸿谈谈。”柳生又看了一眼颜海天。

颜海天不知道柳生的意图，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闪身进了船舱内。

“你想说什么？”羽惊鸿看了眼柳生，笑问道。

“赤手挡子弹。”柳生宗彦落后羽惊鸿半步，站在他侧后方，轻声道：“惊鸿，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跟徐靖单挑的时候，很英雄，很了不起？”

羽惊鸿一怔，旋即含混的道：“呃，这个......也有吧。”羽惊鸿不得不承认，虽然答应和徐靖单挑一方面是因为要亲手报当年的羞辱之仇，另一方面，羽惊鸿也有些逞英雄的想法。

“那你看到柳姑娘为你包扎伤口的时候，那种心疼的眼神了吗？”柳生的语气依旧平静，“我看得出，她忍了好久，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羽惊鸿沉默，虽然“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亲手打败了曾经羞辱自己的男人”这样的事情很让羽惊鸿自豪，但此时一经柳生提醒，羽惊鸿立刻发觉了自己当时的愚蠢和莽撞，同时心中也充满了对柳清璇的愧疚。

“在我的故乡，让爱人为自己伤心落泪，这样的男人是算不上武士的。”柳生宗彦摇了摇头，“我能理解，在柳姑娘面前，惊鸿你肯定是很急切的想表现自己。这本来没什么错，错就错在，你选择的方式太过鲁莽武断。”

“勇敢和冲动并不是同义词。”柳生道，“我曾读过中土的著作《史记》，那里面有一个叫刘邦的人，其宿敌项羽在城下要求和刘邦单挑的时候，刘邦说了这样一句话......”

“吾宁斗智，不斗力也。”羽惊鸿低声道。

“这句话，惊鸿你是记得的。那怎么当时就忘了呢？”柳生道，“惊鸿，我希望你能够记住。柳姑娘也罢，龙飞云他们也罢，我也罢......我们这些人就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才聚在一起的。你现在不是孤身一个人，你身上肩负着大家的命运。而且，今后等我们有了大型的舰队，你还要肩负整个舰队的命运。那时候，你认为谁会愿意看到你去和敌将单挑，一不留神伤在匹夫之手么？”

羽惊鸿沉默良久，终于抬起头笑道：“我明白了，谢谢你，柳生！”

柳生轻轻一笑：“不要谢我，我也是希望惊鸿你以后能做一个好的统帅，不要再让大家担心罢了。毕竟，那也是你的责任所在啊。”

羽惊鸿点了点头，却又沉声道：“柳生，既然如此，那么......能不能，请你教我剑法？”

柳生想都没想，当即拒绝道：“对不起惊鸿，我不能答应你。”

“为什么？”羽惊鸿一怔，“是觉得我这时候再学剑法已经太迟了么？”

“倒也不是因为这种原因。”柳生道，“主要是......我的招数不适合你。”

“不适合？”羽惊鸿疑惑道，“此话怎讲？”

“我的剑法，剑走偏锋，杀气太重。”柳生宗彦的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哀色，“我不希望因为学了我的剑法，结果造就出一个冷血无情的刽子手。惊鸿，为将者，披坚执锐，杀人；为王者，运筹帷幄，诛心！我想，你能明白我的意思。”

羽惊鸿点点头：“我知道，但今天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以后短兵相接的机会怕是不少，我不可能每次都靠你们出手的，如果我的战力还及不上几个士兵的话......”

“这个你可以放心。”柳生笑道，“惊鸿，我能感觉的到，在你身上隐藏着一股极强的力量，只是现在还没有觉醒而已。将来又有一天，你将会拥有更强于我的个人战力。”

“不用安慰我了。”羽惊鸿轻笑道，“说的那么厉害，那你倒是告诉我，究竟能有多强？”

“若解开束缚，必翻江倒海。”柳生的神色居然异常认真。

“但愿吧。”羽惊鸿笑了笑，只认为柳生是在给他信心。看来想变强还要另寻他法了，也许跟着龙飞云学火枪会是个不错的主意？

又过了两天，海上的阴云竟是渐渐散去，现出了阳光明媚的天气来。

羽惊鸿的船队也辨清了方向，借着风力一路向台湾不疾不徐的行进着。

至于为什么要去台湾，羽惊鸿向众人的解释是，这是他的第二个计划。羽惊鸿预料，天启四年的台湾，必然是风云变幻，汹流暗涌。而趁这个机会，说不定便可在开台王颜思齐那里弄到一条海船。

众人再追问羽惊鸿为何如此笃定台湾会风云变幻时，羽惊鸿却是神秘的一笑，缄口不言了。

这问题他根本没法儿回答，难道他要跟众人说他是穿越来的所以知道历史走向么？

故而，众人虽不明就里，却也因为对羽惊鸿有着绝对的信任。故而听从羽惊鸿的安排，一路向台湾行进着。

虽然船窄帆小走不多快，但羽惊鸿等人早就备足了粮食和清水，故而到不怎么担心饮食问题。

只是连续几天在小船上漂流，几个大男人倒还受得了，羽静这小丫头早就叫苦不迭了。这几天她几乎是代替了瞭望台的工作，拿着羽惊鸿送她的千里眼天天往远处看，就盼着能早点在这已经快看腻了的澄蓝之中，见到一点儿绿色的土地。

终于，在漂流了大概五天之后，一天早晨，众人都还没有睡醒，就听得羽静兴奋的大叫道：“看到了看到了，有个小岛！”

羽惊鸿闻言精神一震，连忙出了船舱，接过羽静手中的千里眼向远方望去。

果然，一个方圆大概十五里的小岛，就在不远处的地方。不过，那小岛沿岸的地方岗楼遍布，还有轻型炮台和卫军哨所，看起来整座岛倒像是个小型的城堡一般。

羽惊鸿心中微觉讶异，区区小岛防备居然如此严密。此地究竟是什么所在？

还未等羽惊鸿想明白，那沿岸处的哨兵似乎已经先一步发现了羽惊鸿这只小船。当即，三艘小型战舰拨转船头，急速向着羽惊鸿的小船冲来。

羽惊鸿虽惊不乱，看到敌舰来势虽猛，但并没有携带火炮，便知道对方也只是抱着试探的目的。

双方都没有躲避的意图，不多时，三艘战舰便将羽惊鸿的小船围了起来。

看似旗舰一艘船，其甲板上一人高声道：“警告阁下，阁下已经进入开台王势力范围！请阁下于一炷香的时间内说明身份和意图，否则，阁下将会遭到开台王舰队的毁灭性打击！”

喊话之人看来竟是博学多才，因为他在用中文说完之后，又换了朝语、日语、甚至荷兰语及葡萄牙语，各喊了一遍。

羽惊鸿轻笑一声，朗声道：“大明前破虏将军羽惊鸿，特来拜会开台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