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楼和那巴子在王记剃头行分手,李国楼从马记车行租了一辆西洋式样的马车,今天他放假,想去烧香拜佛还愿。心里想念陈香芳,卧佛寺明明在京师的东南面,但他却向东北而行,自欺欺人是顺路。要是陈香芳没空,就算去拜访黄麒英。
一个小时,马车来到屎壳郎胡同,李国楼跳下马车,还没有站定,一名衣衫褴褛的的小孩,捧着一只破碗,跪在地上,哭腔:“大爷,给个赏钱吧。”
李国楼扫一眼小孩,嘴角撇一撇,丐帮子弟得罪不起,一天不知要碰见多少个这种小孩。有些小孩就是盗窃团伙的同伙,他就被这种小孩撞个满怀,而后钱袋子被偷了,幸好是放在腰间的铜钱袋子,若是内衣里面的皮夹子被偷,他就亏大了。
李国楼一如往常,扔了三枚铜钱,三声叮铛,铜钱还在地上跳动,小孩高叫道:“大爷吉祥,多子多孙啊。”
大概是乞丐的暗语,周围又围过来四名衣衫褴褛的小孩,一名怀抱婴儿的妇女快步奔跑过来,喘着粗气哭腔大叫:“大爷,我一天没有吃的了,求求你啦!”扑通一声,妇女已经跪在地上。
李国楼无奈,今儿只因乘马车过来,就被屎壳郎胡同里面的一群乞丐追逐。这就是有钱人的待遇,幸亏早有准备又扔了一把铜钱。
这些乞丐都是假的,是以乞讨为生的人。真的外乡人没有钱,流落到国都哪会让他们饿死。京师城外有施粥的场子,能让他们度过寒冬。这些施粥的场子,大都是京师里的王爷开的铺子,在京师里还能乞讨的人,都是丐帮的人,是要交保护费的,每个地盘都有人占据,像佛寺前面乞讨的乞丐月收入颇丰,比普通百姓收入高许多。
好不容易打发了一群乞丐的纠缠,李国楼跨进宝芝林大门,郑玲玲扑面而来,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郑玲玲急吼吼道:“小楼今天带来了吗?”
李国楼问道:“玲玲,你说什么?”
郑玲玲乐道:“小楼最会骗人,包里有什么?是不是八音盒?”
李国楼微笑道:“玲玲就是聪明,你娘在吗?”
郑玲玲拿到了礼物,又蹦又跳,叫道:“妈妈,别化妆了,小楼来了。”
陈柔挺着大肚子,拦住李国楼去路,扬声道:“买路钱呢?”
李国楼连连点头道:“有有有!郭圣手亲笔画的鼻烟壶,送给黄师傅。”
陈柔高兴的说:“小楼以后常来,空手就别来了。”让开一条道,还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黄麒英在客厅里给人搭脉,李国楼和他点一点头,没有打搅他看病人,直接走向东面的房间,那里是陈香芳和郑玲玲住的地方。
李国楼在门口摸了摸鼻子,一股法兰西香水味扑面而来,陈香芳抹了香水,让李国楼很高兴,这是他送给陈香芳的礼物。
陈香芳瞥眼道:“进来呀,愣在门口干嘛。”
房间很小,除了一梳妆台,一张凳子,一只衣橱,一张大床,没有其他物品。
郑玲玲拖动凳子,娇声道:“小楼坐。”
李国楼浑身燥热,有点喘不过气来,房间太小这么多人挤在里面,更加显得局促。
郑玲玲趴在床上,打开了八音盒,西洋音乐传出,李国楼注视这眼前的两位女人。
陈香芳坐在床边,说道:“啊呀,忘了给你倒茶,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倒杯茶。”
李国楼急道:“不用,外面马车还等着呢。我今天有空,想去烧香,正好可以带玲玲出去玩,不知你们有空吗?”
郑玲玲转头面向李国楼,插话道:“我有空,妈妈没有空,我陪你去好了。”
陈香芳回道:“我和那巴子说好,中午要去宝芝房看看工程的进度。”
李国楼嘿嘿一笑道:“我昨天遇见那巴子了,你不要去东将来巷了。”
陈香芳含笑着点头,道:“那好,今天我和玲玲陪你去烧香。”
女人换装是最慢的一件事,李国楼在客厅里看了黄麒英给三个邻居看病,陈香芳和郑玲玲这才走出来。
李国楼一瞅,她们两人都穿着新衣,头发也重新梳拢过了,陈香芳头上插着发簪。李国楼叫道:“姑奶奶啊,你们这么慢,我们到卧佛寺不是去烧香,是去吃斋饭了。”
陈香芳扭胯转蛮腰,驳斥道:“急什么,还有一个下午呢。”
排着队看病的十几名邻居终于知道陈香芳的相好是一个小白脸,瞪大眼睛注视着他们一举一动,窃窃私语用嘲弄的眼光注视着李国楼。
李国楼对着他们一鞠躬,逃离了宝芝林,他已经不在乎别人说什么闲话,喜欢一个人就光明正大的去追求。
走出宝芝林,门外的还站着两名乞丐还没有散去,看见李国楼出来,倒是守规矩,没有再伸手问他乞讨。
李国楼扫视那两名乞丐,取出腰间的捕快腰牌,说道:“你们别打这里主意知道吗?离这里远一点。”
李国楼已经看出他们是一股盗贼,看中了宝芝林院子里面晒着的药材。盗贼什么都会偷,有些药材很名贵是值钱货,那些看病的人里面也有盗贼,踩点的活被李国楼看穿了。
一名乞丐原本低着的头稍微抬起,看了一眼李国楼的腰牌,说道:“哦,是天字大队的人啊,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李捕头,我们给你面子,请再给我们俩十枚大铜钱。”说完两名乞丐的手伸向李国楼,好似他们是施主,李国楼是欠他们的钱,理应偿还给他们。
大铜钱等于十五枚小铜钱的价值,盗窃犯给捕快李国楼面子,但因为李国楼不是管辖这片区域的人,故此让李国楼花钱买太平也是江湖规矩。
陈香芳想开口斥骂两名乞丐,李国楼摇头挤眼,让陈香芳不要说话,掏钱打发了两名假扮乞丐的盗贼。
马车上李国楼和郑玲玲坐在马车,郑玲玲坐在中间位子。
李国楼说道:“小芳,别计较这些小钱,得罪丐帮不值得,他们以后不会来了。黄师傅的宝芝林太平无事,生意也能红火起来。”
陈香芳道:“做开门生意,什么人都会来,宝芝林生意才好一点,没想到盗贼已经寻上门了,你不说我还不知道。我还以为宝芝林生意好,那些乞丐才会拥到门口乞讨呢。”
李国楼笑道:“我也是进了六扇门才知道里面的规矩,京师里有各种各样的门规,你还不知道黑帮怎么抢地盘的呢。杀人的事都在城东这块,没有消停的时候,花满楼赚的钱,你开三个宝芝房,也不及他们一个歌姬赚得多,有一个歌姬,恭亲王奕訢,花了一万两银子替她赎身。”
陈香芳娇叱道:“小楼下流,玲玲在呢,不许胡说八道。”
郑玲玲娇声道:“你们在说什么呀,我一句都听不懂。”
李国楼抚摸郑玲玲脑袋,微笑道:“不懂就对了,不然你妈妈就要骂死我了,下午我带你们去看戏。”
郑玲玲奶声奶气道:“小楼,我不要听戏,我要看杂技。”
陈香芳道:“小楼,时间来得及吗?”
李国楼道:“来得及,就在卧佛寺边上,我们烧完香就去玩。”
郑玲玲娇声道:“我要吃完晚饭才回去。”
李国楼抱起郑玲玲,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说道:“好!以后我给玲玲一间大房子住好,你们就别回去了。好吗?”
郑玲玲点头道:“好!不过我要和妈妈睡在一起,小楼你一个人睡。”
李国楼气结,没有回答郑玲玲的话,若是这样那他还要娶陈香芳干嘛。小脸注视着陈香芳,两人的眉目传情,爱欲在眼眸里流转。
李国楼、陈香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郑玲玲都记下了,回去她会报告陈柔,妈妈发春啦!太下流了,把手伸向小楼。还小楼表现好,没有过多的举动。
三人在卧佛寺里烧完香,一起吃了斋饭,李国楼脖子上多了一根红头绳上面挂着一块玉,那是陈香芳替他绑起来的,是用来收住他的心。来到天桥,那里是京师最热闹的地方,江湖人士卖把式,在京师划场子都在这里,五花八门的戏曲表演这里都有,每个戏班子都在门口挂着招牌,还有今天表演的曲目单子。天南各地的人都能找到喜欢的节目,也是平民百姓最喜欢来玩的地方。至于那些茶馆则是个个人满为患,里面有各种说书的人,说得最多的还是三国演义。
郑玲玲一路上闲逛,大都是李国楼抱着,一只手里拿着风车,另一只手拿着棉花糖,在一家茶馆听了一回“赵子龙长坂坡救阿斗”,又开始寻找新的一家郑玲玲感兴趣戏馆。
陈香芳其实挺喜欢听戏,但郑玲玲就是不愿进去听戏,母女两人在一家戏馆面前斗气。李国楼两头受气,不知怎么办才好?劝谁也没有用。
李国楼眼珠一转,说道:“玲玲,别和你娘斗气了,和她来石头剪子布,谁赢就听谁的。”
郑玲玲怒道:“好!妈妈你不许耍赖,出的慢,就不算数。”
陈香芳驳斥道:“谁耍无赖了,说好一人选择一次嘛,这次我说了算,下次轮到你。”话虽如此,陈香芳还是接受了猜东里个猜,陈香芳赢得胜利,三人没有争议的进入戏楼听一出折子戏。
李国楼和郑玲玲对戏楼上演出的戏,一点不感兴趣,什么也听不懂,那是广东戏曲,是南方人的戏,唱得再好听,对他们俩来说都是在唱鸟语。幸好李国楼要的是楼上包间,他和郑玲玲喝茶、吃糖、嗑瓜子打发无聊的时光,只有陈香芳从头看到尾,理都没有理过李国楼和郑玲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