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召五年,西北三州大旱,耕地龟裂,颗粒无收,加之赋税徭役只增不减,百姓饥贫交迫,大多沿街乞讨,更甚者暴尸街头。三
州布政使上报朝廷后,圣上立即下拨白银五百万两,粮五十万石往西北三州赈灾。谁知朝廷拨的粮款到知府一级就已不知所踪。
当地百姓得知此事后愤慨万分,纷纷揭竿而起,短短一月之内竟组成了一支二十万人的农民军。
圣上闻后勃然大怒,立即派遣绥州总兵杨光琪率十五万军往西北镇压起义,并遣户部尚书彻查粮款踪迹。
为缓解宫中紧张情绪,皇上特邀皇室宗亲于端午佳节至京郊沣河赏赛龙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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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香棕,喝雄黄,插艾草,赛龙舟,端午佳节好不热闹!
师父特地给我放了两天假,让我回家过节。这天一大早,我便和家人一同去京郊沣河旁赏赛龙舟。我能远远地看见皇上、皇后、和太子,这么远的距离都能感觉到他们的天家威仪。
赛龙舟十分热闹精彩,而其后的弄潮儿们的表演更是惊险夺目。他们仿佛生来就是在水里的,如一只只鱼儿在浪潮中灵活穿梭,时而隐藏,时而显现,让观众们随着他们的惊险动作而不住赞叹。
回府时已是傍晚时分了,我和大哥正在院子里玩耍,二哥则在一旁手执书卷静静地品着。天边的晚霞如火如荼,照映着他的青衫素袍,呈现出一种别样的风情。
这时爹从房里走了出来,略显疲惫之色,“岚儿,既然明日是你休息的日子,你就随爹进宫一趟吧。”
“爹,出了何事?我为何要进宫?”
“岚儿,莫要担心,只是太子殿下想见你。”
太子想见我?我正觉一头雾水之时,爹又说:“时候不早了,煜儿睿儿你们明日还要进宫念书,快回房休息吧。岚儿你也是。”
待爹走后,大哥凑上来揶揄地笑着,低声对我说:“岚儿,你什么时候和太子这么亲近了?”
“我没有,大哥休要胡说,我和他只见过两次面而已。”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见我,这个太子真奇怪。
“那他为什么指名要见你?”
“可能是他想报复我吧。”我无奈地说道。
此话一出,大哥二哥都笑了起来,二哥放下手中的书卷朝我们走来。
大哥笑着说:“汀兰郡主戏弄太子的事,宫里可都传遍了。最有趣的就属蜘蛛了,听闻现在太子只要一见到蜘蛛,吓得一蹦两丈远,就连听到这个词,浑身都会打颤。”
“是啊,”二哥走到近前,笑着接口道:“太子桀骜不驯,眼高于顶,平日没几个人敢顶撞他,也只有我们的宝贝妹妹岚儿敢把蜘蛛往他身上放了。”
“太子总是趾高气昂,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偶尔看到他恼羞成怒的样子也挺有趣的。岚儿,大哥支持你,明日进宫见了太子不要怕他,他要是欺负你,你就来找我!”
“既然大哥二哥这么支持我,岚儿也不会让你们失望,我会一直和他战斗下去!”
大哥听后高兴地欢呼,二哥也笑着直摇头,我的嘴角则微微勾起一个略带小邪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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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我和爹还有两位哥哥一同进宫。分开时大哥又给我打打气,我才迈步向太子的朝华宫而去。到了朝华宫门口,早有服侍太子的小太监在门外候着了。
他一见到我过来,便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奴才冯安叩见郡主。郡主请稍等,奴才这就去通报太子殿下。”
我点头微笑示意他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太子的声音响起:“她来了?快快快!快让她进来!”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出来请我进去,我深吸一口气迈步进入朝华宫。
走过偌大的前厅向右一拐,掀开明珠琉璃翠珠帘,太子正高坐在蜜合色软榻之上,软榻周围薄如轻烟的帷幔随风轻荡,如浅浅飘浮的海浪,送来缕缕艾草清香。
太子如雪的面庞上薄唇轻抿,如乌剑般的长眉微挑,“死丫头,本太子不是让你经常到宫里玩吗?怎么许久都不见你人影?还要本太子亲自请你,你才肯来啊!”
“太子哥哥息怒。”我伏身跪拜,“岚儿是想着太子哥哥学业繁忙,加之宫里事务又多,唯恐打扰到哥哥,才没有进宫的。”
“起来说话。”他的声音里辨不出喜怒。
“是,太子哥哥。”我起身屏息垂首立在一旁,静候他的问话,但等了半天都没听见响动。刚想抬眸看个究竟,没想正好对上他那双黑如子夜又亮如星辰的眸子。
我们的目光刚一接触,他就慌忙避过了我的目光,轻咳一声道:“你之前受的伤如何了?”
“那点小伤早就好了,劳烦太子哥哥挂念了。”
“谁挂念你了!本太子才没有时间挂念你呢!我就想看看你的腿瘸了没!”他吼完便鼓起小脸,气恼地转过头去。
这个臭小子,明明是他对我大吼,我还没气恼,他气恼个什么劲啊!
我没有接话,仍旧静立在那里。他见我不出声,便偷偷用眼睛瞟我,见我面色不好,便起身走到榻旁的黄花梨牡丹团刻小几前,取过一个彩锦六角食盒递到我面前道:“这是前日陈国刚进贡的翠玉百合酥,你尝尝吧。”
见他给我递食物,我即刻警觉起来,防卫意识告诉我,这里面可能加了什么东西。
我开口推辞道:“谢太子哥哥,只是岚儿在出门前已经用过早膳了,这会肚子还胀着呢,怕是无福消受这贡品了。”
“死丫头,本太子赏你的东西你竟敢拒绝!你是怕我在里面下毒吗?”
“太子哥哥息怒,岚儿不是这个意思…”我连忙解释,谁知他拿起一块百合酥塞进嘴里,嚼了两三下就要往肚里咽。
但那团百合酥太干,噎在他喉咙里半天下不去。太子痛苦地皱着眉,一手捂着喉咙连连咳嗽,小脸憋得通红。
我连忙跑到小几旁倒了杯茶水给他端过去,他接过茶水仰头一口饮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我一边抚摸着他的背给他顺气,一边惶恐地问道:“太子哥哥,你没事吧?感觉怎么样?”
他也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气呼呼地说:“现在相信了吧,这里面没有毒,你还不吃?”
事已至此,我也不好再拒绝,看他也没有要加害我的意思,我便拿起一块说道:“我吃我吃,谢谢太子哥哥。”
他看我愿意吃,面上稍稍有些缓和,但又想起自己在生气,面上最终定格出一个十分别扭的表情。
嘴里的一口还没下肚,又听他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我也没尝出是什么味,赶忙咽下去,又挤出一个笑容,“好吃…”
“好吃的话这一盒都赏你了,你拿回家慢慢吃吧。”
“岚儿惶恐,这…”
“赏给你就拿上,”太子将食盒塞入我手中,“不要惶恐来惶恐去的。行了,过会儿本太子还要去詹士府念书呢,你先回府吧。”
“谢太子哥哥,岚儿告退。”
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先是问我的伤势,这会儿又送我食物,他是觉得愧疚,想和我言归于好吗?
太子又侧了头去抬手对我挥了挥,我就退出了朝华宫。临走时外面的小太监冯安对我甚是殷勤,将我送了老远才回去。
我手中拿着食盒,一边思索着太子的举动一边往出走。
刚步出朝华宫院落,迎面走来三位年纪和我相仿的少女,为首的少女身穿芙蓉色百蝶穿花绸衣面若桃花,身姿曼妙,行径间步履轻盈,衣袂翩飞,谈吐举止肆意张扬,颦笑间灿若红蔷。
此少女正和身旁两位少女且行且笑,一路朝朝华宫而去,银铃般的笑声随风传入我耳。
她忽见我从朝华宫而出,立刻收了笑脸行至我身前,柳眉高挑,丹唇轻启:“哪来的小丫头,为何会从太子寝宫出来?”
见她话语间咄咄逼人,我不想再惹出事情,便装作没听见从她身边垂首走过。没想她竟伸手抓住我的胳膊,厉声道:“大胆!本小姐问你话你竟敢不做声!你知道本小姐是谁吗?”
我心知这少女不好敷衍,便摆好阵势,顺着她的话说:“不知道。”
“哼,想你这种没见识的小丫头也不会知道。”她轻蔑地瞥了我一眼,又娇笑着道:“本小姐是杨珍儿,京卫指挥使杨庆琪是我爹,内阁首辅杨宏是我爷爷,而当今皇后娘娘是我的姑母。”
原来又是一位杨家人,这杨家人个个都依仗皇上圣恩和皇后扶持,在宫中如此专横跋扈,目中无人,就连这五六岁的小姑娘也不例外。
她无视我的不耐,继续摆家谱,“我大伯绥州总兵杨光琪,受皇上之命前去镇压叛军,至今已三战三捷,叛军闻风丧胆,我看不消几日,大伯必定平定叛乱,威风凯旋,到时候让皇上封个总督可谓易如反掌。”
她倒想的轻巧,还代替皇上擅自做主,想封什么就封什么,那还要皇上干什么!
“我姑母许我常进宫陪陪她,还叫我常来找太子玩。待到我及笄之时,这太子妃的位置,十之八九就是我的了!”
一个皇后就已经让杨家风光无限了,他们还想再出个太子妃,将来皇后的位子他们还想占吗?
她倨傲地说完这些大逆不道之言,又紧盯我,语气尖锐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我是奕亲王的女儿。”我语气淡然,对她说的那些话无丝毫惊异,这似乎让她有些懊恼,但我已经想出更能让她气恼的话了。
“原来是那个汀兰郡主。快说!你为何回到太子的寝宫?”
我嫣然一笑,娇羞似地低下头,“是太子哥哥亲自传我入宫的,”我把手中的食盒在她面前轻轻一晃,“他还送我这盒陈国进贡的翠玉百合酥让我回府慢慢吃呢。至于为何…你自己去问太子哥哥吧。”
听完这一席话,杨珍儿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妒恨之色愈浓,似要喷出火来。我趁她对我发作之前一溜烟跑出了宫,身后还隐隐传来她的怒吼声。
哼,谁让她要惹我呢?我说的可是句句属实,她要找麻烦,就去找太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