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前,大约三更时分,同样是在这座豪华的别院中。
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年正踱着方步,在大堂中央来来回回地走着,清澈明亮的瞳孔之中毫无焦距,显然是神游物外,正在思考着什么事情。
这位少年,面容如同冠玉一般清爽白皙,脸庞的轮廓并没有一般男子一样棱角分明,反而相当的柔和。
长而微卷的睫毛下,一双朝露般清澈的眼睛熠熠生辉,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的清秀儒雅,倒反而有几分像女子似的。
只见他头上盘着金玉冠带,身着金丝缎锦,而在他白皙的颈脖之上,缀着一条晶莹剔透的水晶吊坠,碧绿的水晶坠子在烛光的照射下,折射出瑰丽的光彩,分外的绚丽多姿。
这位如花般的美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夜枫。
而在大堂的一侧,则是站着两位花样少女。
两人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都身穿浅绿色丝绸长裙,头上都结着双丫髻,面容姣好,皮肤白皙,宛若出水芙蓉。
定睛一看,这两位少女竟然好像是孪生姐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叫人分不出谁是谁来。
可能是夜深的关系,这两位少女不时隐隐地打着哈欠,似乎连眼皮都有些睁不开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却只能强打起精神来。
按照夜府的规矩,随侍丫鬟必须伺候主人就寝完毕后,才能各自去休息,否则便是大不敬,要受那鞭笞之刑。因此,这二女即使颇受这位大少爷的宠爱,也不敢坏了这规矩。
“少爷,夜已经很深了,少爷你还是先行休息吧,莫要累坏了身子。”其中一位少女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提醒道。
夜枫惊醒过来,轻声回道:“小宁小谢,你们先下去吧,我尚有一些事情需要理清头绪。”
“少爷莫不是有什么忧心之事,说与我们姐妹二人听听,说不定我们能替少爷你出出主意。”另一位被唤作小宁的少女讷讷地出声道。
夜枫闻言,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说道:“没什么,你们先下去休息吧。”
小宁和小谢相视一眼,眼中略有一些犹疑,沉吟半晌,最后还是无奈作罢。她们恭谨地向夜枫行了一礼,而后慢慢地退出了房间,出门之前还顺手将房门给带上了。
如此一来,房中就只剩下夜枫一人,清亮的脚步声在宽敞的房间之中不断回响,其中时不时还夹杂着几声忧叹。
夜更加地深了,房间里的熏香蜡烛已经一点点地烧下去了,一只小飞蛾拍打着翅膀,晃晃悠悠朝着烛光飞过去,“噗嗤”一声,便被烧得掉落下来,挣扎了几下,很快就死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
夜枫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精致锦盒,似乎是由玉石磨制而成的,锦盒之外镶嵌着一层金紫相间的装饰,似乎是某种布料,又好像是某种兽皮,看上去价值颇为不菲。
“婷婷说,只要我将这东西拿给她,待她突破真元之境后,便能说服朱府的各大长老,与我成亲,到时候与我相濡以沫,举案齐眉,岂不美哉!”
“可是万一被府中的长老发现了,到时候……”
夜枫紧皱着眉头,终于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摸了摸颈脖上的水晶吊坠,悠悠一叹:“早知道如此,当初练功的时候就勤快一点了。”
水晶吊坠似乎听到了夜枫的呢喃之声,一道绿光隐约一闪,只是夜枫并没有发现。
夜色已经渐渐褪去了,天空也已经微微泛白,天渐渐地亮了。屋中的熏香蜡烛早已被下人换上了新的,只有灯盏里滴落的烛油预示着一天已经过去了。
又过了几日,时值正午,太阳已经上升到了天空正中央。
玉玄城中最大的酒楼——会宾楼中,熙熙攘攘的嘈杂之声不断传来,举目望去,偌大的会宾楼竟然满满都是食客,各自交头接耳,相顾攀谈,好不热闹。
“这他妈什么鬼天气,这都入秋了,这太阳还毒得跟什么似的。”会宾楼二楼,一个身穿劲装的虬髯大汉随意地拉开一张椅子,方一坐下,便大声喊道:“小二,上半斤烧刀子,还有一刀上好的牛肉,再来几个小菜。”
“好的,客官你稍等,马上就来。”这正午时分正是吃饭的时候,酒楼里可谓是人满为患,几个店小二也在酒楼里来来回回地跑着,忙的不可开交。
“谁说不是呢,这不是要人命吗?”这虬髯汉子旁边坐着的竟是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正“噗嗤噗嗤”地猛摇折扇。
而在他的右边上还放着一把系着红缨的短刀,刀口被磨得锃亮,只是有了不少缺口,所以这书生形象实在有些不伦不类,让人啼笑皆非。
“我说朱老三,你这他妈什么打扮,穿着这破长衫,装得跟个娘们似的。”虬髯汉子瞥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青年,大声地讥诮嘲讽道,脸上尽是揶揄之色。
“你懂个屁!现在玉玄城里的千金小姐们,就喜欢这种书生打扮,要是有哪家小姐看上我,做个倒插门女婿,下半辈子就不用愁了。”书生打扮的青年洋洋自得地笑道。
“噗”的一声,那虬髯汉子将刚喝进嘴里的凉茶全给喷了出来,这凉茶是酒楼免费提供的,也是上好的菊花茶,专门消暑解渴。
“我说你小子怎么突然变了性子,竟然舍得花钱请我来会宾楼吃东西,还穿得这幅鬼模鬼样的,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这汉子肆无忌惮地哈哈大笑起来:“真他妈是猪鼻子里插大葱——装象。”
噗嗤——
青年右手随意地一抖,折扇瞬间打开,刚刚虬髯汉子喷的茶水尽数被挡在了折扇之外。
只是可惜,这把纸扇扇面之上好好的一幅山水画,被这茶水一喷,无端给糟蹋了。
青年看着这斑驳的扇面,也浑然不在意,依旧一点点地合上了手中折扇,高声笑骂道,“闭上你的臭嘴,会宾楼的好酒还堵不了你的嘴!”
青年稍稍顿了顿,略微环视四周,对着虬髯汉子说道,“又不止我一个这样子,你看看这酒楼里多少人这种打扮啊!”
那虬髯汉子听完这话,向四周扫视了一圈,果然这会宾楼的二楼有半数以上的客人身穿各种长衫,手拿折扇,有的折扇上还挂着各式各样的小吊坠,跟那些个吟诗作赋谱曲续联的书生没有什么两样。
这下虬髯汉子呆愣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邻桌的又一个书生打扮的青年听见了这边的议论,微微挪了挪椅子,靠近虬髯汉子,转过头来,小声地说道:“你难道还没听说吗?这朱府千金大小姐,玉玄城第一美女朱婷婷正待字闺中,如今朱府传出消息来说,要由这大小姐亲自选一个文物双全的男子,做朱府的姑爷。”
回头喝了口凉茶,那青年又继续说道,“听说这朱家大小姐对那些修为高深的青年才俊兴趣缺缺,反而更喜欢那些文采出众的书生秀才。朱家的长老大人自是不愿,可奈何朱大小姐性子执拗,又天赋出众,修为高深,在朱家很是有些权柄,那些长老拗不过他,这才有了这么一条消息。”
“现在玉玄城里几十家大家族的千金小姐都嚷着要嫁那些穷酸书生呢。所以你看看,这玉玄城里书生打扮的多了这许多,都指望着被哪家千金小姐给看上呢。”
“怎么可能,不是听说那朱家大小姐从小就被许给了夜家的大公子了吗?这不是早已在玉玄城里传开了吗,难道还有假?”虬髯胡子惊诧道。
朱婷婷身为玉玄城第一美女,不但容貌出众,出尘脱俗,犹若“轻云之闭月,流风之回雪”,而且她本身已是先天巅峰的高手,只一步便可突破真元境,其才情天资都可谓是惊艳绝伦,早已成为玉玄城年轻一代的风向标,其一言一行都有无数的青年才俊、千金小姐竞相模仿,这早已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假自然是不假,可你想想,夜家的夜大公子据说如今不过后天之境,也许在我们这些人看来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了,可在堂堂朱家的长老家主看来,这样的武道修为简直跟废物没什么两样,怎么可能会让自家的天才下嫁给这么个废物呢?”青年男子将一弯眉毛挑了挑,洋洋得意地说道,看他口若悬河,一副眉飞色舞吐沫横飞的样子,不去当说书的还真是有些可惜了。
“嘘!噤声!你小子不要命,可不要拖累我们。这玉玄城之中哪里没有夜家的耳目啊,若是让夜家的人听见这话,到时候看有没有你的好果子吃!”书生打扮的青年闻言一颤,立即竖起食指作了个噤声的手势。
“失言失言。”这青年男子听了这话大惊失色,连忙环顾四周,觉得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笑着敷衍过去。
虬髯胡子听到此处,这才觉恍然大悟,那朱婷婷是什么人,那可是朱府的千金小姐,家财万贯不说,本身也是长得沉鱼落雁,美若天仙。
而且最重要的是,朱婷婷又是先天巅峰的年轻高手,又怎么会找一个实力远逊于自己的丈夫呢,即使他是夜家的大公子也不行。
“不过咱们这些人可不敢指望朱大小姐能看上我们,只是巴望着能进寻常人家,做个倒插门女婿就已经知足了,这样也就不用过刀口上舔血的日子。”青年继而悠悠地叹道,神情似乎有些萧索,又颇似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