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还是不杀。
景帝始终下不了这个决定,在他心里,已然明白,这场仗,不好打啊!
“家乐,你怎么看?”刘启问道。
跟在刘启身旁已有几十年,自然知道景帝说的是什么事,他吐了吐舌头,说道:“依小人愚见,这场仗,不好打啊!”
“朕知道不好打,朕才想问一下你的意见。”刘启蹙了一下眉,说道:“这朝堂上,每天都是弹劾晁错的竹简,都放满了朕的书桌,唉。”
“小的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家乐一副凝重的表情。
“但说无妨,朕赦你无罪。”
“能不打就不打,这些个藩王,哪有一个省油的灯,大汉朝可经不起这样折腾。”
望着书桌上堆得老高的竹简,景帝说道:“你的意思是……”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容我再想想……”景帝陷入了沉思,家乐也不打扰,就安静呆在一边,静静等着。
长安此时,又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天气,打着伞,景帝漫无目的的在宫里漫步。近日,有太多的事让他焦头烂额,让他分身乏术,前线传来的消息一天比一天严峻,景帝皱眉的次数也是越来越多。
“陶青,你这是什么意思?当初削藩策你可是同意了的,怎么,现在想要反悔?”
陶青此时正往殿外走去,见是晁错,急于和他撇清关系,说道:“削藩策可是没错,可是你频频向皇上进言削藩,搞得藩王各个造反,现在长安城中人心惶惶,景帝也是提心吊胆,我说你啊,安分点不行?非得搞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把自己的亲爹逼死才高兴。”
自己亲爹因自己而死,这已经成为晁错的一块心病,在这众目睽睽之下陶青又旧事重提,晁错的脸色自然不好看。
“我一心为国,却遭你们误解,罢了罢了,一群只顾自己的人,怎么能撑起大汉朝的未来。”
这一句话就犯了众怒,中尉陈嘉第一个站了出来,反驳道:“如今搞的名不聊生的可是你,要是大汉朝多出几个你这样的忠臣,难保大汉朝不会立刻分崩离析。”
“是啊,都是晁大夫惹出来的,现在难道想要推卸责任?”
“是啊,我们都是奸臣,只有他是忠臣。”
“我们这些燕雀怕是不了解晁大夫的鸿鹄之志啊。”
看反对的声音越来越高,晁错只是叹了一口气,匆匆往宫门外走去。
景帝就站在不远处,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难道,非得要……
忽然,迎面跑来一个小公公,对景帝说道:“皇上,太后有请移驾长乐宫。”
景帝暂时把身旁的事抛开,后面跟着李公公,就往长乐宫方向走去。
太后正在长乐宫和几个大臣小声交谈着什么,时而点头赞同,时而又眉头紧皱。
年纪渐大的窦太后,在文帝时期大病后视力下降,逐渐失宠,被另一个宠妃慎夫人比下。对此,当时还是窦皇后的她自然也是无可奈何,只能暗自悲叹而已。不过受宠的慎夫人也不敢怎样,因为窦太后的势力盘根错节,在朝中影响深远,最后自然还是窦太后占了上风。在刘启当上皇上之后,窦皇后也正式变成了窦太后,不敢说文帝和窦太后的关系最好,但是文帝最不能离开的女人就只有一个窦太后而已。
公公高呼了一声:“皇上驾到。”景帝就急急忙忙感到窦太后身边,搀着窦太后的手,说道:“孩儿几日没有看望母亲,竟劳烦母亲差遣,孩儿不孝。”
窦太后用手摸了摸景帝的脸,说道:“知道你最近烦心,哪里还怪你什么?来来来,来我身边坐下,我有事和你商量一下。”说完就牵着刘启的手往里走去。
“晁错的事我都听说了,现在这几个藩王都说要造反,你可知道,汉朝建国可没多久,可不要毁在你手里啊。”
景帝往里一看,竟然有十几个大臣在这里,不由得眉头一皱:“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大事要麻烦太后娘娘?”
“你就不要再怪他们了,他们是怕你下不了决心,才到我这里来的。我就问你一句准话,晁错此人,你要如何处置?”
“母亲,晁大人忠心为国……”
窦太后打断了刘启的话:“或许吧,晁大夫或许是一个忠臣,可是刘濞呢?刘濞我们都知道他是一个大大的奸臣,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奸臣,现在正率领着他的大军,对着长安虎视眈眈,你又如何?你是打算为了一个忠臣,弃百姓于不顾,弃祖宗的基业于不顾?”
刘启终于说出了真心话:“晁错毕竟是我的老师啊,在我作为太子的时候就是他悉心教导,之后又一直辅佐我二十余年,我又怎么下得了手,怎么下得去手?”
说完这句话,刘启像是老了十岁,在江山和老师面前,他不愿意做选择,虽然都说帝王无情,可是是个人,怎么能做到真的无情!
“为娘的也知道你舍不得,可是,为了平息诸侯的怒火,晁错必须死,为了避免生灵涂炭,也为了高祖皇帝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让他做一个忠臣该尽的义务吧!”
“请皇上三思啊。”众大臣说道。
“下旨吧。”
刘启枕在窦太后的肩上,禁不住泪流满面。
待晁错被人押走的时候,晁错还不知道发什么了什么事,然后见到了景帝刘启,晁错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刘启正在煮茶,他煮的很用心,因为他知道,晁大夫或许再也没有机会喝到了。
“陛下这是要下定决心了么?”晁错问道。
“嗯,虽然很艰难,但还是下定决心了。”
“这会是我喝的最后一杯茶了吧。”晁错倒是很淡然,“自从老父亲去世之后,我也想着,什么时候有机会能再见到他。”
“或许真的有阴曹地府,年纪大了,老爱多想,会再见到老父亲吧。《削藩策》一出,我就做好了千夫所指的准备,陛下不用替我可惜什么。”晁错望向了窗外,雨还是在下,“还记得陛下还是太子我还是你老师时候,那天也是一个下雨天,我给陛下讲治国要实行无为而治,陛下一听就懂,我就为有一个如此聪慧的学生欣喜不已,如今您果然成为了一国之君,汉朝现在实行仁政,就足以看出陛下宅心仁厚。我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可惜没有亲眼看到削藩实现。实乃一大憾事。”
“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可惜啊,有时候,对的却是错的,错的却变成对的。”景帝无可奈何道。
“或许是这样。但我还坚信,对的到头来还会是对的,错的到头来一定还会是错的。”
景帝内心一震,说道:“这杯茶就当是用来践行吧,说来惭愧,学生从未为老师斟过一杯水。”或许是怕晁错担心吧,刘启补充道:“你的家人我一定会叫人好生照顾,晁大夫放心一路走好。”
雨还在下,晁错已经被人押往东市,被腰斩。
群众拍手叫好,场面好一个大快人心。
只有一些人暗自神伤,刘启已经向吴王刘濞妥协,不知道朝廷撤回《削藩策》之后,诸侯愿不愿意就此罢手。
历史也许就是如此残酷,为了一些人的利益,损害另一些人的利益,各方妥协,然后一些人被当做弃子。
大局在前,其他的嘛,谁知道?谁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