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也许有蛇。”
“连蛇也害怕?”
“天,你这个坏蛋!说什么话?难道你就不怕?”
毛仲无语,“你说怎么办?”
“我跟着你!”
“那莹莹怎么办?”
“我们先去救她,然后再去找香雪和姨父,”
毛仲无声地摇摇头,盯着远处树林边缘隐隐约约的人影,还有此起彼伏的呼喊声,他判断,叛军一定正在寻找陈家军的主力,叛军人数一定多于陈家军,说不定,这岛屿在天明以后,就只剩下叛军了。
陈家军人数本就不多,又是客军。。。。。。那个陈继盛虽然将自己关进了监狱,有些蛮横无理,可是,毕竟还是大明王朝忠心耿耿的将领,中华民族的脊梁啊。
陈继勋的威严,黄参军的阴险,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让他的心宽松了许多,以陈继盛的仁义慈悲,志大才疏,固然要坏事儿,可是,他们已经在叛军面前吃过一次大亏了,说不定他们会有些准备的,事情也许还不至于坏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那好吧,你跟着我。”
“好!”
毛仲截断了这个简短的,充满了欣慰的回答。“你要老老实实地听我的话,不许随便乱闯乱动!”
“你?哦!”
“我叫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啊?”
“哦,我不是毛承禄,是坏蛋,不是坏人。”
“知道了!”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在树林间穿行。
“坏蛋。。。。。。毛大哥。”冰梅喘息着猛扑上来,拉住了毛仲的手臂:“慢一点儿!”
暗夜温柔,海风轻漾,仿佛梦幻之中,给一双清凉的水掌粗糙地拂在人的心上,那种摩擦的质感,令人陶醉。
“毛大哥!”
在距离叛军人影只有五十多米的地方,冰梅的手指扣动了毛仲的肩膀。
“怎么了?”
毛仲的眼睛,闪闪地盯着前面,这是战场,生死场,丛林法则残酷地横亘在面前,黑暗的树林里,也许有许多警惕的目光在盯着他们,稍有风吹草动,一只箭,也许十只箭,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就攒射过来,那时,只穿着夹层棉质衣服,在腰间才有单薄皮甲的毛仲,绝对没有抵御的能力,就算他的听力超常,毕竟也不是神仙。
毛仲是咬牙切齿地低沉吼出来的,要不是后面有淡淡的清香传来,及时地抚慰了他躁动的灵魂,也许将匕首做一个半环状的反拉,让一切可疑的声源彻底消逝,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答案。
他很想将坏蛋这个词汇再还给她,而是加上妖精,害人精,红颜祸水等更刻毒的字眼儿。坏蛋其实不仅仅一个暧昧十足的称呼,更表明了一种安全认证。仅仅以气味令人不爽,远没有坏人可怕,后者毕竟有手脚可以居心叵测地,甚至伤天害理地大动。
“大哥,莹莹不在这里吧?”
毛仲的心头一热,忽然仿佛置身于当年的战友之中。在雪豹突击队的日子里,艰苦卓绝的训练和枯燥乏味的地狱式生活里,唯一的亮色就是战友的情谊,互相攀比竞争,互相照顾问候,甚至许多恶作剧都那么令人难忘。到了国际刑警组织以后,这种温情脉脉突然就淡漠了,除了激烈的竞争,生死攸关的考验,就是冰冷和寂寞。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奋斗,为什么要活着,一部杀人机器或者说拯救世界的正义感,距离他的心灵实在太遥远了。就是康德先生感慨无限的深邃星空,在他的世界里,也只是虚无。
“那好吧!我们回找。”
毕竟,莹莹就在附近,那是个鲜活的生命,在失火的珠宝店,智慧的救助者只能拿到门口距离最近的物件,而且,那个身体尚未发育完全,因此显瘦削轻盈,皮肤同样雪腻的小姑娘,给了他太多美好的印象。
两人在黑暗中悄悄地来去,警觉着前面,后面,左右周围的动静。一丝丝微弱的异常都引起他们高度地紧张。甚至,可能是虫儿自己的休息间歇,都让毛仲怀疑前面的树丛下有人在潜伏。
他最担心的有两个,一是叛军的守候,既然叛军发难,一定大有准备,岛屿上的战俘本就多过陈家守军,如果周围的叛军再赶来增援的话,比例之悬殊将更加难以预料,毛仲更侧重后者,海洋岛上的毛承禄不是孤家寡人,既然孔有德和耿仲明这些历史名人已经扯旗反叛,占据了山东巨镇登莱诸州,连败大明官军,则说明,明朝东江镇的整个结构体系已经崩坏,叛乱成风,具有浓郁家族性质的毛文龙部水师因为主帅被斩而衔恨于朝廷,揭竿而起,似乎是顺理成章的。那么,这少帅毛承禄就有相当大的号召力,比熊猫烧香病毒的传染性还强还可怕,周围岛屿叛军闻风而来符合基本逻辑。
第二,那两只“功夫熊猫”不知道身在何方,在暗夜之中,这俩笨拙的家伙具有强大的杀伤力,那么,在岛屿上就只这俩货色?还有没有其他猛兽隐蔽以待?冰梅所说的蛇也不是完全唬人的,貌似渤海湾一带的岛屿上,腹蛇毒性很强,这里虽然在蛇岛的东边,谁又能保证没有?
想到这里,毛仲的头就大了。根本不明地利形势意气风发地到处乱闯,是新出道的街头蛊惑仔们常犯的错误。
毛仲拉着冰梅的手,迫使她冷静下来,“嘘!”
冰梅立刻就矮下身子,再也不敢乱动。嘘声并不是指有了危险,而是毛仲的诈术,不这样,这个浑身是刺儿的青春期美女不定又往哪儿礼貌范围之外的地方构思去了。
“就在这里呆着,这是唯一的方案。”
“知道了!我,我听你的!”
两人的对话基本流畅,没有障碍。
毛仲感谢上帝,当然是中国人的上帝,不是那个手拿十字架,不,是被别人拿在手里,自己钉在十字架上的耶苏的老爹,派个儿子来拯救世界,却连几个狱卒都斗不过,简直是。。。。。。可怜。
“你的刀呢?箭呢?”
“还在那儿吧?”
“走,去找!”
呆着也不是事儿,坐以待毙和坐享其成是一枚硬币的两面,可是,既然不敢奢望陈继盛那个打仗很一般,生闺女倒很漂亮的老家伙能够颠倒乾坤,逆转形势,就只有及时地改弦更张了。
还是原来的地方最熟悉,也最安全。
毛仲拉着冰梅,悄悄地又潜伏到了原来的地方。在这里,他们展开了秘密的搜查行动,叮的一声,毛仲的匕首划过了一道金属性质的东西,用脚尖儿一撩,信手一抓,三根手指捏住。
“给你。”
“什么?”
“命根子!”
“啊?”
冰梅居然恐惧地闪出了数尺,再也不敢来毛仲身边。
毛仲暗暗嘲笑自己,一直还把这丫头看得多清纯多高雅多洁净简直和青藏高原的天空有得一比呢,瞧瞧,什么男女间的江湖黑话都敏锐到条件反射了!
“你的刀!”
“我没刀!”
“那你拿着!”
“哦!吓我一跳,我还以为。。。。。。”
“那里,去那里!你,你,还有你,都去!”
一个粗犷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忽然爆炸般在左面闪出来,那儿在灯光的闪烁下,可见一个陡然下降的坡度,杂草深深,夜光凄迷。几个身材魁梧的甲兵摇晃着刀枪大踏步地走上来。
那男人的脸在忽闪的灯光下显得很狰狞,声音却有着浑厚的,令人舒服的磁性。
毛仲轻轻地挥手示意,让冰梅弯腰,“他是谁?你认识吗?”
“不认识。”
“这么说是叛军了?”
“恐怕是。”
“把你的刀给我!”
“你刚给我的呀!”
毛仲狠狠地,无良地瞪了她一眼,然后将她的肩膀一压,按到了树丛更深处,一猫腰,往前面冲去。姿势之优美,脚步之轻盈,速度之快捷,腾挪跳跃之灵动,简直是一场视觉盛宴。
“你个坏蛋,野猫!”
毛仲没有听到黑暗中,一个俏佳人心目中油然而生的赞叹,虽然是恶语相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