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便是七日之期,夜风仿佛吹淡了心头的忧愁,语柔靠着墙轻轻阖上眼。这几日,地牢静谧地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估计之瑶那丫头要担心死了,希望她不会做出什么傻事来。
复又想起轩王临走时的表情,叹了口气。但愿,凤轩黎不会为难她罢。
忽听到窗口几声布谷鸟叫,划过凉薄的月打破这死寂的夜空。心中宛如被钝锤敲落,沉了气息,细细听了半晌确定四周并无第三人,方才开口说道:“绝。”
“主子。”窗外这人同样身着夜行衣,以面具覆脸,周身感觉不到一丝气息,当真清淡的如空气一般。“主子吩咐的事情已经查到了,主子你宫里的筱卉,和府中的人似乎都毫无牵连,背景简单地可怕。”
如水面平静的话语在这死气沉沉的一方天地里尤为刺耳。语柔娥眉轻挑,眸中闪过的是那抹宫装少女波澜不惊的面容和不卑不亢的身形,怎么看都像是精心调 教过的。那这人,若不是太过简单,就是涉水极深的。
轻轻嗯了一声,看着几乎要融入这夜色的绝,轻轻叹了口气,唇边的话语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当初我的决定,是不是错了?”
绝看着自己眼前这看似单薄的人,心仿佛是被揉皱了的纸。原本天真如她,身上却背负了太多,太多。
“主子,这地牢困不住你。”
“你不明白。”语柔回身看着破败的地牢,隐隐还能听到老鼠的吱吱声,江湖之人总归是太过纯粹,爱恨都在一剑之间。
“主上让属下转告,王爷若去民间暗访,让主子无论如何也要跟着。”看着语柔的神色,绝明白,她并不高兴,那为何还执意要嫁与轩王?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语柔不置可否,开口说出了这话却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主子,需不需要属下去探查澜泫阁?”
“想必轩王现在防备极深,况且他的暗卫,连我都没察觉。还是不要冒险,若是折了你……不值得。”坐回墙角,语柔蜷紧了双膝。看向远处堆着的饭碗,都是用银针试过下了毒的。这几日都不曾进过半颗粮食,加上地牢阴潮,身体己感觉不适起来。
忽然远处传来声响,语柔浑身一凛,抬头看向窗边,却只见远处的树影轻轻晃了晃。心里稍稍安定了下来。
“王妃。”来人竟是张德。
语柔抬起头:“张管家,何事?”
“王爷吩咐,让王妃即刻去临华殿。”瞧着王妃微微泛白的面色,张德暗暗叹了口气。府中人全当娇弱的王妃在地牢中吃尽了苦头,只有自己知道。王妃被关的这几日,王爷几乎不曾睡过一个好觉,也不曾踏入嫔妃的宫中一步,整晚都在通宵批改奏折。说是朝政缠身,倒像是……转移注意力似的。
语柔轻轻一笑,起身之时身形微微轻晃,可终究被强压了下来。逞强到淡如凉薄月色,只因她心知,这次是她赢了。
一路畅通无阻,到了临华殿。灯火通明的大殿中,凤轩黎孤身一人负手于窗前。烛火跳跃将玄色映成两色,明亮一半是如晨曦般温软和煦,黯淡一半是如地狱般阴森可怖。
在这晦暗不明的阴影下,轩王的态度更显得难以分辨。语柔只得拜下,请安道:“王爷万福。”
凤轩黎转过头,看着面前的人儿竟然露出一抹疲惫之色,眼下覆了一层阴影。不知怎的心里竟像被什么微微揪着。可面上却仍是冰冷一片:“阮语柔,你可知错?”
语柔了然一笑如一朵盛极桃花:“七日之约已到,既然王爷杀不了我,错与不错又有何关系?”
凤轩黎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般字字珠玑就将自己的话顶了回去。旋即黑沉的眸子中闪过一抹怒色。这人当真不知如何好好说话么?正欲开口,却忽然皱紧了眉,一闪身,只见一道寒光擦面而过,钉入身后的墙中。
脑中飞快转过无数念头,最终却只是冷笑一声。腰间软剑刷的出手,将第二发暗器挡开,伸出手去刚想把面前这人拉去身后,却发现语柔已不知何时已解下腕子上的缎带,素手猛地一卷,打落几枚暗器。
“哼,如此甚好,本王不用费神去保护你。”颇有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语柔仿佛是未将这话听进去,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打落的暗器,锋利的钉头上暗暗泛出幽兰的光。不由得凝起眉,语气中是少有的凝重:“索魂钉。王爷究竟是惹了什么人,要用如此狠辣的招数置王爷于死地。”
凤轩黎冷笑道:“天下想取本王性命的人怕是能排到京都城外了。”说罢飞身跃出窗外,用了十成的内力,朗声道:“来都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一时间,院中已闪出数名黑衣人,凤轩黎不屑地勾了勾唇,道:“就凭你们,也想取本王性命。”
乍暖还寒春意淡,本就是春寒料峭,而口中那冷冷的气息更是让人浑身一凛。
语柔也闪身而出,刚欲动手,却听到凤轩黎的声音里隐隐含了怒气:“阮语柔,你给本王好生在屋内待着!你的事情等会再说!”遇到刺客这种事,别的嫔妃早就避之不及,她倒好,竟然跃跃欲试起来,究竟有没有将自己当成是女子!
事到如今竟还有有功夫分神去想自己的事。语柔扬了扬下颌,在院中扫视一圈,这些黑衣人绝不是泛泛之辈,而且人数众多,若不小心应对今晚怕是要折在这里了。当下冷声道:“若只留你一人在此,只怕你再也见不到你的爱妾们。”说罢手中缎带已缠上其中一人的佩剑,轻轻一勾,剑便已落入自己手中。
黑衣人们相互使了眼色,这女子的功夫不容小视。当下定了定神,便极其默契地分成两队向面前这二人攻去。
凤轩黎愠怒,这女人从不让自己省心。剑花轻挽便贯穿了面前两人的胸膛。回头却见语柔已被三人围攻,微一走神,一道寒光已近在咫尺,避之不及,胳膊上生生挨了一剑。
语柔反手挡下面门袭来的刀,已开始微微气喘,强忍了心下的不适,一剑割断了面前黑衣人的喉咙。战局越来越混乱,语柔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以剑支撑住身体,勉强站住。
“阮语柔!”凤轩黎一掌拍开挡住去路的黑衣人,飞身跃道语柔面前,一手扶过她的肩,低吼道:“当本王的话是耳旁风么,别太高估你自己!”
“呵。”语柔吃力的笑笑,谁愿管你,只是你现在,还不能死。
就在这时,院中跃入数道身影,齐刷刷地挡在了两人与黑衣人之间。轩王揽过语柔,眉宇之间隐含了怒气:“涯,你来迟了。”语柔松了口气,抬头看了看乌云密布的天,轻轻的笑了。看来自己命不该绝呢。
涯单膝跪地,对轩王道:“属下来迟,先容属下解决了这些人,王爷再怪罪也不迟。”说罢朝院中的黑衣人攻去。
黑衣人见占不到便宜,便已无心恋战,匆匆收了手就想遁走。凤轩黎见状冷哼一声:“留活口。”
轩王拷问囚犯的狠辣,眼前这些人无不听说过,心下慌张,转身欲走。而暗卫却不给这些人机会,两拨人厮杀在一起。
眼见黑衣人越来越少,凤轩黎才放下心,复又看向怀中的女子,还是头一次见她如此虚弱。像想起什么似的,皱着眉说道:“本王说过,还不需要一个女子的保护。”
语柔正欲说话,却看到远处一抹黑影,看着这处防护薄弱,便攻了过来。
糟了。语柔强提了真气,用了十足的内息纵身一跃,反身挡在凤轩黎身前,生生接下了黑衣人打来的一掌,自己的身体却已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意识渐渐模糊起来,昏迷之前,依稀看到了一张惊慌失措的脸。
凤轩黎从未如此愤怒过,说是要留活口,却将黑衣人全部抓了起来,关入了地牢。用了极其严酷的刑法。名为逼问,倒像是一味地发泄。
看着床上躺着的人儿,心竟莫名的疼起来。这样傻的人,自己明明可以应付,为何要替自己挡下那一掌。越想越烦,对着外面吼了一声:“太医!”
赵太医早已在门外侯了多时,一听到喊声,立马推开门进去。
凤轩黎绷紧了脸,沉声道:“已经一天了,她为何还没有醒。”
赵太医抖了抖,看了看轩王难看的脸色,低头瑟瑟地说:“回禀王爷,王妃她……王妃她这几日身子太过虚弱,隐隐有风湿之症,又过度用了真气,所以才迟迟未苏醒。想必……”抬头看了看轩王越来越阴暗的脸色,继续道:“想必再过几日便会醒来。”
“虚弱?前两日本王还见她生龙活虎的紧。张德,”凤轩黎轻喝一声,“去将狱卒带上来。”
不过须臾,张德便带了狱卒来。凤轩黎打量着跪在地上哆嗦不已的狱卒,不急不缓道:“本王让你好生照顾王妃,如今却身体虚弱一病不起,你做何解释?”
狱卒不住地打颤,这几日都是菱妃亲自给地牢的那位送了饭来,受宠如菱妃,狱卒以为是王爷亲自吩咐的,毕竟关着的还是王妃,也不敢怠慢了。
看着食盒中的饭菜尚算可口,这偏生这王妃一口都没动。
见狱卒不说话,凤轩黎冷哼一声:“拖出去,打五十军棍。”狱卒大叫冤枉,凤轩黎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哼,真当自己是摆设么,敢在自己的眼皮下面耍手段,这王府,当真该是肃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