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凌月睡得很难受,将醒未醒之际,她感觉自己很饿、很渴,像是缺少干粮的人在沙漠中行走了很久,浑身都酸软无力。
苏凌月隐隐觉得不对劲,自己大概是在做梦。
她挣扎着想醒过来,却睁不开眼睛。
门外不远处,一个中年女人和一个年轻女人谈话的声音传进她耳中。
年轻女人夹着嗓子,用她那不标准的普通话,挑拨道:“妈妈,苏凌月怎么还不起来给全家做早餐?爸爸、大哥他们等会儿起来,肯定该饿了。”
中年女人说:“那个懒货就是一只养不熟的白眼狼,说什么病了,我看她就是想找借口不干活。”
年轻女人说:“都怪我,大老远的跑过来找你们,要不苏凌月也不会闹脾气,故意饿着大家。不然我还是回去算了……”
中年女人说:“佩兰,你这说得是什么话,这里是你家!以后你就在家里安安稳稳的住下,她很快就走了。
她又不是我们亲生的,在城里享了这么多年福还不够吗?
你不用担心,你大姐已经嫁出去了,你大哥现在虽然还住在家里,但是他们单位马上就要分房了,他未来老丈人家里不一般,这回是肯定能分到房子的。
到时候家里就只有你、我还有你爸,你不用担心看别人的脸色。
孩子,辛苦你了,在农村应该过得很苦很累。看看你黑的,以后就好了。”
短短的几句话,信息量倒是很大。
苏凌月已经终于睁开眼睛了,入目所及的是一间狭窄的屋子。
她艰难的左右看了看,这好像是一间储藏室,没有窗户通风,自己的一侧靠着墙,另外三侧都垒放着杂物。
她睡的时候一直觉得硌得慌,这会儿低头一看,好嘛,原来她睡的甚至不是床,而是三只拼成一排的木箱子。
苏凌月怀疑自己受到了虐待,气鼓鼓地坐起来,结果一阵气血翻涌,她哽地一下又躺回了板板上!
更气了!
苏凌月也是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那种难受的感觉不是做梦,而是自己真的病了。
可是很奇怪,她明明应该死了才对。
因为协助破获了一起特大贩毒案,死在了漏网之鱼报复的枪口下。
在临死前的最后几秒,她走马灯似的回顾了自己二十二年的人生:从小爹不疼,娘不爱,孤孤单单长大,每天与小说和广播剧为伴。
她的一生短暂而又普通,好在临死前总归做了件大事,将年华绽放得很绚烂。
但要是能再投胎做一次人的话,她还是想换个活法。
无牵无挂是好,就是走的时候太落寞了。
没想到再一睁眼,苏凌月就出现在了这里。
那两人是站在她门前说话的,门的隔音不好,她们说话声还特别响,很显然就是想让自己听见。
“不是,她俩有病吧?”自己都病成这样了,还得听她们母女这茶味浓郁的双簧?
本来生病就烦,现在苏凌月死而复生,更是谁都不想惯着。
她恨不得立刻爬起来让那俩人闭嘴。
然而随着一团浆糊的大脑渐渐清明,她终于将思绪厘清:自己这不是死而复生,而是穿进了自己看过的一本年代文中,一个跟自己同名的恶毒女配的身体里!
只是,这个恶毒女配跟书里描写的有很大差距。
书里,她是被抱错的假千金,从小含着金汤匙长大。
一朝真千金归位,她却因为嫌贫爱富、接受不了真实身世的巨大落差,弃城里父母的养育恩情于不顾,处处给人美心善的真千金使绊子。
最后不仅被城里父母赶回乡下,连乡下父母都不爱她,只惦记真千金一个。
而她这样的跳梁小丑,最后孽力回馈,只配贫困、痛苦地在狱中老死……
可看看自己现在这副模样,瘦骨伶仃,身上掐不出半两肉。
肤色是不健康的惨白,手上有很多干活的老茧。
及肩长发干枯发黄,发尾分叉很多。
再加上住的这个破储藏间,生病了还要被讽刺偷懒不干活,这特么哪有一点在城里享过福的痕迹?
至于门外那个叫佩兰的真千金,苏凌月也觉得有些邪门。
书里的苏佩兰非常善良,前期对霸占了自己十几年好日子的苏凌月,不仅没有怨怼,反而关怀体贴、无微不至。
甚至俩人在城里的家中发生不快后,她还真心诚意地想过,自己是不是该回到乡下去?
哪像现在,真千金虽然嘴上说着要回乡下,但以退为进的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再说苏佩兰回到城里后,很快就去首都广播站当播音员了。
苏凌月自己是通过了普通话一甲考试的,能听出外面那个真千金有很浓的地方口音。七十年代的广播设备本就不好,播音员的水平要是不行,那工作时可就是“灾难”了。
普通话是从首都方言演化而来的,首都广播站的播音员又是很抢手的岗位,要是佩兰是这么个情况,广播站站长凭什么选她当播音员?本地还能招不到合适的不成?
就在苏凌月认真思考的时候,门外那对母女已经表演了一会儿了。
她们确定苏凌月已经醒了,可就是不像往常一样搭腔,于是调整了策略。
“佩兰,你明天要出门,妈陪你去百货商场买几身新衣服。你是不是还没有布拉吉?咱们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上的颜色,多给你买几条。”
除了想帮亲生女儿打扮一下外,李丽春最主要的目的还是想挑起苏凌月的嫉妒心。仿佛苏凌月越是吃苦受罪,就越能在心理上补偿苏佩兰过往十几年的人生。
苏佩兰高兴道:“太好了,妈妈,你对我太好了。我从小到大都没有穿过布拉吉,一直很羡慕城里的姑娘能穿那么好看的裙子。”
李丽春显然很受用:“真是委屈你了。走吧,咱们去百货商场。
某些人想要摆架子,拖延去乡下的时间,我在这里就放话了,不可能!只要有我在家里一天,她就休想留在这里!
连自己亲爸妈都不要的人,我又凭什么要养着她?”
扔下这句话后,两人就各自回房拿包去了。
至于她们最初所说的早饭问题,一位饿着肚子的苏姓中年男子也问了,李丽春给出的答复是让他们爷俩今天先去食堂吃。
随着一阵淅淅索索的响动后,门被大力地合上,终于清静了。
苏凌月估计苏尚龙很快也会出门,赶紧爬起来穿戴整齐,等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