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胜当年,影儿似轻烟;叠嶂非是路,现实不堪言。
一
只见第一人双锤一碰,火花闪烁(敢情他是要告诉对方:这的确是铁货,不是纸糊的),冷冷地说:“赛元霸!”
第二人一挫板斧,洋洋得意:“贾力魁!”
第三人舞刀做了个旋转式,木无表情道:“龙刃公!”
第四人铁扇一转,丝丝声响中,五颗透骨钉射向三丈外的古松,直没至尾,阴阳怪气道:“响尾蛇!”
第五个起身一个旋子,同时樱枪飞舞,煞是好看,舞毕傲慢地说:“湘南第一枪!”
“赛元霸,贾力魁,龙刃公,响尾蛇,湘南第一枪!”李中阳抱拳道:“的确英雄盖世!”五个人听到这儿,脸上均显得意之色,不料李中阳接下来说道:“只可惜老夫遍走湘南,却没听说过阁下这几号人物。你们想要干什么,说!”到后来竟充满了命令的口吻。
五个怪人刚自鸣得意,现又见李中阳这般态势,不由得吹胡子瞪眼。赛元霸冷冷地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李中阳哈哈一笑:“你们知道老夫是谁吗?”
“当然知道,要不然咱兄弟五个也不会来!无名小卒,根本不值得我们动手。”响尾蛇阴恻恻地说。
“哦——你们倒是有备而来。”李中阳说到这儿,变色叱道:“说!谁指使你们来的?说了饶你们几条狗命。”
听这口气,仿佛五个家伙已是他囊中之物了。
“告不告诉你都没用,今日咱们取了你这老匹夫的狗头,即大功告成。兄弟们,上!”赛元霸话落,当先舞动八棱锤向李中阳砸来。贾力魁、龙刃公、响尾蛇和湘南第一枪也随后发动。
这五人联手,的确有点明堂。
赛元霸力大招沉;贾力魁攻势凶猛;龙刃公刀势花哨,但也藏有杀招,响尾蛇阴险狡诈,专捡便宜;湘中第一枪,虽不及徐世英的五钩神枪犀利。却也是招招险狠。
李中阳始终年老力迈,又两手空空。开始尚能勉力支撑,激战近半个时辰后,便觉体力不支。
到此,李中阳才忽然发现自己老了。假如再后退十年,而他手上又有刀的话,那么这几个兔崽子根本就不在话下!
但现在呢?
人的机体总是会随着岁月的增长而老化,体力、敏锐度、思维记忆都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衰退。这是人类的不幸。更不幸的是,当你后半辈子安居乐业,不再涉足江湖,就连自己已悄悄退化了也都恍然不知;突然临阵时,方才感觉得到这种危机。
其实,固然李中阳深感后力不继,而对方又何曾有半点轻松?尤其是赛元霸,两百多斤的铁锤不遗余力地狠砸狠打——人的体力毕竟有限,别说还要注意对方的变招,即使是毫无心理压力的登台表演,这么费力的舞动又能坚持多久?其次是贾力魁、龙刃公和湘中第一枪,他们也是不停地转着沉重的兵刃——这都是颇费力气的。给李中阳带来最大压力的,反而是响尾蛇。一眼就能瞧出此人的奸诈和阴险!他总是往后退避着,冷不丁地以铁扇中的透骨钉伺机偷袭,设若没了赛元霸等四人的牵制,他这偷袭也产生不了任何威胁。
李中阳已经老了。
不但体力老了,而且对客观的洞察和判断也大打折扣。现在他想的是:这样下去即使不被打死,也会活活累死。与其等待那种结果,还不如一拼。他已暗运真力,打算瞅准机会,拼着命不要,也要将其中一人立毙掌下!
可惜,他没有机会了,五个怪人突然一齐跳出圈外。湘中第一枪牛喘着,不解地望向赛元霸,诧问道:“为什么?”
赛元霸冷冷地说:“咱阴山五鬼出道以来战无不胜,今日五人联手,已过千招,竟拿不下一个风烛残年的糟老头。再打下去一点意思都没有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就走,其余四人虽显得心有不甘,但显然那赛元霸是五鬼之首,因而也只得怏怏离去。
李中阳一松劲,顿感全身乏力,如垮了架一般。招呼车夫竟无回应,急捞开挡风厢帘一看,顿时傻了眼。赫然,车中除了马夫的死尸,就啥都没有了。李中阳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声呼唤,四下寻找,却哪里还有李彬的影子?
二
狄凡正待跨步进门,忽然瞥见黑影一闪,于是警惕地靠近大门边沿,左膀倚紧门框,右手握紧竹杖。黑影闪了一下便再没出现,接着就是一声猫叫。
狄凡吃过一次亏,因此不敢再大意。他从那黑影一闪中感觉到了一丝罡气,这就绝对不会是猫。一会儿,只听大厅里面,有人冷冷地说:“姓廖的,别淌这趟子浑水,否则非但你很麻烦,就是你姐姐一家也难免池鱼之殃。”
廖吉祥的声音:“有恩不报枉为人。廖某想来,姐夫一家也绝无怨言。”
赵一鹤的声音:“你们将狄少侠掳去哪儿了,早早放了他咱们便相安无事,否则就算家破人亡也一定与你们周旋到底!”
狄凡此时,非常感动。就恨自己有伤在身,否则早就冲了进去。他慢慢挨进门,正要往大厅移近,突然发觉自己的左臂已被人轻轻抓住。他一侧头,见身边多了一个身材俊郎的黑巾蒙面人。那蒙面人把另一只手的食指竖在嘴唇部位,做了个禁声的手势。
狄凡吃惊不小,他虽肩臂腿脚受重创,却于他的感觉却无甚影响。此人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侧,他竟浑然未觉——就算是师父史长春,也没有这份功力。
那蒙面人做完手势,悄声道:“跟我来。”拦腰抱起狄凡,直往大厅屋顶上纵去。狄凡感觉自己如腾云驾雾,一眨眼就上了屋顶。蒙面人轻轻地、慢慢地揭去一片屋瓦,大厅内的景象便完全暴露在二人眼中。
五个蒙面人,标枪般站在一个虬髯客身后,每个人都背着一柄鬼头刀,和虬髯客所背鬼头刀一模一样。对面,站着赵镇山父子和七个瑟瑟发抖的护院庄丁,廖吉祥就站在他们面前,毫无惧色。
那虬髯客正是偷袭狄凡的人!
只见他阴冷地说:“我们知道是你将那叫狄凡的小子藏了起来,如不交出,今日本座就将赵家堡夷为平地。你信不信?”
“笑话!谁证明我们藏了人?不过话得说回来,就算我藏了人,他对本人有恩,投桃报李理所当然,又与你何干?”廖吉祥理直气壮地说。
“哼哼!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如果真是为了姓狄的安全着想,为什么不把他交忠义镖局的人带去?显然别有用心!”虬髯汉子冷笑道。
“也许吧!”廖吉祥嗤道,“连这些事你们都知道了,显然忠义镖局里的内奸藏得很深,也一定在当天来赵家堡的人中间。我们又岂能让狄少侠犯险?”
虬髯客道:“当时有镖局三老和一干后起之秀在侧,即使我们的人在中间那也不敢轻举妄动。你这理由太牵强了。我来说吧,你姓廖的真正目的,还不是在《长春宝典》!”接着又说道:“有赵家人在一侧,你永远都不可能有机会,还不如把人交给咱们,屇时分你一杯羹。”
“挑拔离间没有用,我阿舅可不是那种唯利是图的人!”赵一鹤吼道。
“嘿嘿,不是那种人?姓廖的,你敢说没有觊觎《长春宝典》之心?你敢发誓?”虬髯客嗤笑道。
“我敢发誓!”赵一鹤道。
“你敢发誓有屁用!我知道姓狄的娃儿现在就是你心中的神。也知道你没那种心态。我是说廖大侠,敢不敢起誓?”虬髯客步步进逼。
沉吟了半晌,廖吉祥道:“不错,鄙人确有染指《宝典》之心。但廖某为人光明磊落,恩怨分明,绝不会巧取豪夺!”
“这不得了吗?你只不过是要留他在身边侍机下手,又有什么区别?”虬髯客鄙夷地说道。廖吉祥胀红了脸,说道:“不瞒大家说,开始廖某的确有此卑鄙打算。但自从狄少侠救了在下后,廖某暗暗发誓,绝不以任何卑鄙无耻的手段来谋夺《宝典》。如果谁要伤害到他一根汗毛,廖某绝对终身与之周旋到底!”
“有什么不同?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宝典!”虬髯客撇了撇嘴,“这样。咱们打个赌,三场定输赢,谁赢谁得宝典,你敢吗?”
“咱们不要宝典,也不跟你赌。”赵一鹤不耐烦地说。
“那就交人吧!”虬髯客淡淡地说道。
赵一鹤道:“我交不出,就算交得出也绝不会将他交给你!”
虬髯客突然拔刀,信手一挥,赵府一个护院便倒在血泊中。
好快的一刀!
就算当年的湘南刀王,也不过如此。
赵府上下尽皆胆战心惊,廖吉祥大怒,“移形换位”,冲了上去,挥拳猛击虬髯客鼻子。虬髯客一闪让开,却不还手,嗤笑道:“果然是一头蛮牛,不过你还不是我的对手,最多跟我大徒弟平分秋色。”
正是:仇人才去,强敌又来。
要知如何应对,下回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