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亓一声不吭，冷眼看这小蠢孩从屏风滚到龙榻。
同时暗自思忖，这么笨的小孩，若真是他的子嗣，不如早些砍了算了！
小琉璃不知她渣爹心中所想，她躺在地上滚了数圈，直到滚不动了，才晃晃悠悠爬起来。
“渣渣爹，是你吗？”
看到正前方有一团浅金色的人影，小琉璃试探性的向前挪动步子，可小短腿还没迈开，便扑腾一声摔倒了。
晕。
好晕呀！
重新爬起来之后，小琉璃发现自己怎么也踩不到地面。
周围的东西都在天上乱飞，她也在飘飘然似要起飞。
“渣渣爹救我！小琉璃要飞走了！”
小琉璃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转圈，她扑腾着肉短小胳膊，向渣渣爹求救。
夏侯亓半倚在软榻上，视若未闻。
他的目光虽然落在小家伙身上，但神情淡漠至极。即使看她快踩到不远处的白瓷碎片，也无动于衷。
似乎眼前只是个莫不关己的小玩意儿。
不过那张脸……
竟和自己有七分相似。
夏侯亓注视着小家伙肉嘟嘟的小脸，没来由地生出一股烦躁，他皱着眉站起了身。
“啊！”
还在跟小脚做斗争的小琉璃，突然衣口一紧，整个人直接离开了地面。
“咦？”
发现自己整个人在半空悬着，小琉璃茫然地眨着眼睛，很是雀跃地开口：
“小琉璃真的在飞？芜湖，小琉璃飞喽！”
“怎么可能。”
低沉阴冷的嗓音自头顶响起，毫不留情地斩断她天真的幻想。
夏侯亓单手拎起小琉璃，提小鸡崽似的把她往龙榻上一扔，开始了审讯式的问话。
“多大了？”
“三岁。”
“叫什么？”
“小琉璃。”
“朕问的是名字。”
“小琉璃就叫小琉璃。”
连个名字都没有？
眉峰凝起，夏侯亓倦怠倚在榻上，目光幽深，过了半晌他才接着问：
“他们是谁？”
小琉璃歪着脑袋，纯真的眼神露出茫然：“谁呀？”
“教你说‘渣渣爹’的人。”
夏侯亓额角青筋跳动，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几个词。
连话都听不懂，这小废物留着能做什么？
他眼底染上了一层嫌弃。
小琉璃依旧懵懂，她拉长了嗓音“哦”了一声，如实道：“是送饭的大人们，见到小琉璃的时候，他们就会这么说。”
“说什么？”
“说爹爹只喜欢其他漂亮妃子，不要我和母妃，是个渣渣男……”
“……”
夏侯亓不再问了，他脸色阴沉，漆黑眸子里是掩不住的戾色。
小琉璃也安静下来。
她说了太多话，嗓子似木枝剌过干涩辣痛，连嘴都不想张开了。
于是乖巧坐在龙榻上，时不时抬头偷看一眼坐在对面的渣渣爹。
见他没有发现，也就越发大胆地盯着看了。
小琉璃有个漂亮母妃，但没想到渣渣爹长得也好看，就是看上去有点点凶……
“呵。”
沉默许久，夏侯亓从齿间挤出一丝冷笑。
虽然璃嫔只是当初他用来制衡太后的棋子，并无感情可言，但下旨时并未废除其嫔位，对她不敬就是对夏侯皇室的不敬！
这群狗奴才……该杀。
统统该杀！
盛怒之下，夏侯亓手里的玉瓷杯瞬间粉身碎骨。
锋利的瓷片割破皮肉，鲜血顺着腕骨滴落在金砖上，绽出殷红的珠花。
血腥味弥漫，夏侯亓眯起眼，狭长的丹凤眸子里多了份失控的危险。
他下意识避开地上刺眼的赤红，却还是迟了。
“啊，渣渣爹流血了！”
小琉璃注意到渣渣爹的手受伤，惊呼着就要爬下床榻。
可她小短腿够不到地，怎么扑蹬也没用。
她手足无措地挂在床檐边，背后突然传来一道痛苦的闷哼声，听起来很难受。
小琉璃一着急便直接松了手。
“呜……屁屁疼呀……”
小屁股先着了地，火辣辣得疼，小琉璃扁着嘴，忍痛跑向渣渣爹。
夏侯亓瞧她憋着眼泪，小脸通红的可怜模样，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但下一刻，他紧紧捂住胸口，脖颈处数道青管暴起，熟悉的钻心感袭来——
肌肤下好似有无数的蚁虫游爬，啃噬着他的四肢百骸，吞食着他的意志。
那些堆积在内心深处痛苦的过往，顷刻间奔涌而出！
“爹爹你没事吧！”
稚童清脆的声音使他恢复了一瞬的清醒，然而很快被血腥暴虐的恶念压下。
视野渐变成猩红一片，夏侯亓知道自己要撑不住了……
理智尚存的最后关头，他看到了向着自己狂奔而来的小家伙。
“滚！”
艰难挤出一个字后，夏侯亓重重瘫倒在地上。
他神情溃散，浓墨深邃的眸子里道道血丝，好不骇人。
在恶念驱使下，他抬手抚上幼童的脖颈。
那样孱弱不堪一击，稍稍用力便会发出清脆骨折声。
当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时——
“爹爹怎么了？手很疼吗？”
稚嫩柔软的小手反握住他的手掌。
夏侯亓动作一顿，却没再继续下去。
小琉璃不明所以，但她不害怕爹爹这副嗜血模样。
反而跪在地上轻揉着额头，想要为他赶走疼痛，可却没有任何效果。
“爹爹你不要睡呀！爹爹……”
看着爹爹逐渐闭上眼睛，小琉璃急得要哭，她张嘴想喊好看叔叔，耳边却乍然响起一个声音。
【璃宝，快给你爹一巴掌！】
她吓了一跳，惊慌地抬头环顾四周，却没在屋内发现别人。
【快呀！再不打，你爹爹就危险啦！】
一听到爹爹有危险，小琉璃也顾不上其他，咬着牙扬起肉肉的小手，朝夏侯亓脸上甩了一巴掌。
啪！
小肉手拍在夏侯亓脸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夏侯亓面上有刹那的怔愣，似震惊似疑惑，布满血丝的眼眸也迅速恢复清明。
噬心痛感瞬间消散，紧绷的神经刹然崩断，他卸了劲，头一歪手一垂晕了过去。
而小琉璃看到渣渣爹的反应，心中地动山摇，不敢置信地戳了戳他的脸。
毫无反应。
小琉璃懵了片刻，哇一声哭了出来。
她居然一巴掌把渣渣爹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