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裴湄再一次回到了东宫这座她只住过数月的宫殿。
平心而论,东宫是不如宝亲王府住的舒服的。不说其他,只说占地面积,东宫就比宝亲王府小了不少。且东宫宫墙之高,仿佛可以遮天蔽日,无端的让人觉得呼吸急促,沉闷逼人。
幸而他们家人少,除了裴湄和钟离玥钟离瑶兄妹俩,只有那五个先太子的妾室。那五个女子每个月银钱不缺,吃食不少,衣料钗环更是富足,在宝亲王府居住时甚至可以出府游玩、回娘家,日子过的逍遥,便也从不生事。
如今跟着钟离玥回到东宫居住,除了感慨不能在随意出门溜达,倒也安于现状。
在此值得一提的是,裴湄现在已经可以光明正大的住进东宫后院的正殿了。
皇太孙册封大典结束后,新上任的太孙殿下上奏的第一封折子,就是求皇帝把裴湄脑袋上的“侧”字给去掉,如今裴湄的身份已是先太子的继太子妃,而非是先太子的太子良娣。
自打那日裴湄和钟离玥俩人聊过天后裴湄就一直有些懒懒的,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
钟离玥被皇帝带在身边传授为君之道,近日来每日早出晚归,脸颊上原本还有些圆润的线条都变得锋利了不少,眉眼间的本就不多的稚气也逐渐被稳重所取代。
于是哄裴湄开心的任务,被钟离玥郑重交给了已经从宫中学堂毕业的钟离瑶。
钟离瑶表示:你这是在为难我胖虎。
她又不是笨蛋,钟离玥能发现的事情她当然也能发现。可是她已经很尽力的在哄她姨妈开心了,陪着骑马、投壶,下棋、打络子什么的就不多说了,她连彩衣娱亲的招儿都用完了,也没见他们家姨妈的心情转好。
倒不是她在哄裴湄的时候裴湄没有笑没有乐,而是裴湄跟她她笑跟着她乐,可是乐了那一会儿,她家姨妈的心情又会down下去。
钟离瑶知道她家姨妈喜欢打直球,也直接问过,问完之后得了答案,一脸懵逼。
“不是你们的问题,是我自己的问题。”裴湄当时捏着帕子给踢完毽子的钟离瑶擦脑门上的汗,脸上的笑容带着些钟离瑶看不懂的东西:“是我自己没想明白,等我想通了就好了。”
说了等于没说。
等钟离瑶再细问,裴湄便只说什么“你们不懂”“时代的因素”什么她听了确实不懂的话。
唉,难办!
钟离瑶皱巴着一张小脸,惆怅的叹了口气,回去找她哥嘀咕去了。
裴湄本人也在思考要干点什么才能缓解她现在的症状,有一说一她自己都在想自己现在是不是有些矫情: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活的太顺了,要地位有地位,要权利有权利,要金钱有金钱。初期还没有适应的时候她还转转脑子琢磨一下自己的未来,现在她就只有享受了。
而她之前在和给她享受的正主——钟离玥置气,现在还因为对方的“不尊重”感到气闷。
她是不是有些白眼狼了?裴湄怔怔的坐在软塌上,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你在难过,为什么。’
一行大字突然出现在裴湄的身前,白底描了系的黑边,仔细看还有浅淡的投影。
裴湄被突然出现的文字吓了一跳,她盯了一小会儿,问道:“微软雅黑?你做为系统使用算是商用吗,有授权吗?”
文字似乎卡了一下,裴湄眨下眼睛的功夫就变了字体,从微软雅黑变成了思源黑体,字重还是最粗的heavy。
裴湄一时间没有回应,于是那行字故意在裴湄眼前闪了两下,还放大了一些。
裴湄觉得有些辣眼睛,没回应系统的问题,反问道:“你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这种系统不是应该有什么探知宿主心理的功能吗?”
‘没有那种东西,我顶多能知道你是否在说谎。’
裴湄曲起膝盖用两条手臂环在身前,低低的道:“我在伤心旁人对我的不尊重。”她顿了一会儿又说道:“也在伤心我对自己的不尊重。”
系统很快给出了回应:‘你是说你的继子吗?你想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的价值?’
“是吧,我颓废的太久了,久的好像成了这个时代的人,却偏偏受不住这个时代的规则。”
‘那就开始改变吧。’
系统弹出的文字在确认裴湄看清后快速变化:‘你现在不到25岁,在这个世界你的身份高贵,以后也会是这个世界最高贵的女子。有你的帮忙,这个世界会发生巨大的变革。’
‘系统期待着这样的变革。’
‘你也需要这样的变革。’
白色的文字在裴湄面前消散,裴湄心中的委屈难受好似也随着文字消散了。另外有一种裴湄本人说不出的东西在她的胸腔中膨胀,就像船只有了水,又有了风,被承载起来,又将扬帆起航。
调整好了自己的思绪,裴湄真正的打起了精神。
她让立春她们进来服侍着洗了脸,重新梳妆,换上一直钟爱的华贵衣裳,对着琉璃镜瞧着自己年轻并充满活力的美丽脸庞,感觉自己现在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牛逼的人!
再莽一次高考,以她现在的状态,绝对是考的全会,蒙的全对!
裴湄挽好挂在手臂上的彩色披帛,招呼着一帮漂亮的女史,朝气蓬勃的道:“走,我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张女官、立春、雨水、腊梅她们互相对视几眼,面上纷纷都带上了笑容。
主子这些日子的状态她们这些服侍的人怎么会察觉不出呢?
只是最近是太孙殿下的好日子,她们这些宫人面上自然只能高兴不能忧愁。太孙和郡主这些日子又变着法儿的哄主子开心,她们这些奴才也只能在旁边打配合,展现出一副花好月圆的圆满景象。
但哪个心里不是愁的不行呢?
如今主子不让人侍奉,在屋子待了这许久自己想通了,她们自然也真正的跟着高兴起来。听见裴湄给自己安排了事情,连忙簇拥着自家主子出发。
先主子之忧而忧,后主子之乐而乐。
此乃为奴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