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湄和她六个得力助手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终于把东宫账目以及太子妃的嫁妆理清,两位女官跟她复命后携了一本备用账册去往乾清宫。
裴湄告诉她们的表格记账方法十分有用,两位女官将东宫账目处理完,极大的感受到表格记账的好处,若是用在朝堂,将会是一场不小的变革——不说其他,至少贪污受贿的难度会急剧飙升。
有了这个发现,二人自然要去回禀给皇上。自然,她们也不能把现在的主子抛之脑后,东西交上去,功劳大家分,裴湄拿大头,她们拿小头。
美滋滋。
而这边的裴湄收拢着整个东宫的账册,思虑半晌,将太子妃嫁妆中的一个首饰铺子交给了钟离瑶,将一座小的京郊庄子交给了钟离玥。
两个三头身漂亮娃娃捧着锦盒里的商契房契和账本子,眼中半是茫然半是惊喜。
“姨母,以后这个铺子和这个庄子就是我和玥儿的啦?”钟离瑶打开锦盒,看着里头散发着墨香的账本子,眨了眨眼睛。
裴湄摸摸钟离瑶柔软的发丝,笑着道:“是呀,前几日你们姐弟两个帮着姨母看账本子,姨母发现你们聪明极啦,帮姨母看出了好多不对的地方呢。再过一阵子你们就要去皇子所念书,咱们那点月例够干什么的,出去上学,手里头要有钱才是。”
裴湄捏了捏钟离玥的小手,笑嘻嘻的说着:“这家首饰铺子和这个庄子可是姨母精挑细选出来的,以后就给你们全权打理了,等你们长大了,姨母便将姐姐的嫁妆都分给你们,我手里的那些,以后也是你们的。”
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放手去做,亏了也没什么,姨母这里合适的铺子还有不少。”
欢呼一声,钟离瑶拉着钟离玥欢喜地扑进了裴湄的怀里。
三个人笑闹一会儿,裴湄捋了捋两人额前有些许凌乱的头发,道:“把盒子放好吧,你们收拾一下,待会儿姨母带着你们去给曾祖母请安。”
两个孩子听闻,面面相觑,有些犹豫道:“曾祖母?可是,我们没怎么见过曾祖母呀。”
裴湄挤了挤眼睛,诱哄道:“是太后娘娘亲口跟我说的哦,你们曾祖母想你们两个了,上回让我过去,就是让我带你们去给她请安呢。”
“…那,好吧。”两个小孩儿手拉手,犹犹豫豫的换衣服去了。
裴湄扭头就看见神色一眼难尽的腊梅,有些无赖的耸了耸肩,捏了一块点心塞进了腊梅的嘴里,一边眉毛高挑,像是在说:我就是说谎了,你奈我何?
腊梅:……
时间还早,裴湄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没有叫步辇,一路晃悠着往仁寿宫走过去。两个孩子难得跑出来,忽略见他们过来跪地行礼的丫鬟太监,左掐一朵花,右撵一只蝶,玩的小脸红扑扑,额角也沁了一层细汗。
裴湄用帕子给他们擦了擦额角,让腊梅把带过来的点心和水就近摆在一处亭子上,等他们吃了点心喝了茶,休息过来以后继续往仁寿宫走。
腊梅瞧着有些心疼,裴湄看着她皱起的眉毛,指了下在前方跑动的两个孩子,说道:“他们平日里一直坐着,除了吃喝玩乐就是睡觉,身子看着康健,却没什么精神。现在让他们跑动一下,心情好,对身子也好。”
裴湄也不在意自己的形象,一边慢悠悠的跟着走,一边捏着一块点心啃,继续说道:“昭阳和玥儿如今年纪也不算小了,等明年他们两个就要启蒙,昭阳不说,只说玥儿,小皇子可是要上骑射课的。现在不让他运动一下,后面突然开始练习骑射,怎么能跟得上呢?”
腊梅听了,忙恭敬的道:“主子想的很周到,是奴婢疏忽了。”
裴湄摆了摆手,觉得腊梅在她面前是越来越拘谨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一行人晃晃悠悠的来到仁寿宫,之前见过一面的容嬷嬷正在门口等着,裴湄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寻思着不对啊,她说要带着俩孩子来给太后请安,但并没有事先通报。
虽然不怎么有礼数,但太后之前亲口说让她带俩孩子来请安,即使没有提前通报,应该也不会把他们拒之门外的。
容嬷嬷见着两个白白胖胖,精灵可爱的孩子,脸上便浮上了笑容。她给裴湄和两个孩子请了安,笑眯眯的道:“给良娣主子,郡主,大皇子请安,太后主子刚传了两位小主子喜欢的点心,快请进来吧。”
裴湄一脸荣幸的领着两个孩子进去了。
或许是太后对之前误会她的事情心怀愧疚,也可能是太后怜爱两个孩子,裴湄这回在太后这里受到的待遇十分不错——上好的茶水点心,太后本人的和颜悦色,以及精致贵重的珠宝首饰和华贵的布料毛皮。
不愧是天下地位最高的女人!送到她这里的东西果然都是最好的!
裴湄看着送到她面前的赏赐,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眼睛都直了。
不懂就问,天下有哪个女人可以拒绝闪亮的金子、耀眼的宝石、漂亮的衣服呢?反正裴湄是不能,这女人已经被各种赤橙黄绿青蓝紫的大颗宝石勾引了,完全放弃抵抗。
太后被裴湄这种毫不掩饰的欢喜给逗乐了。
宫里头的人,无论是男人、女人还是太监,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面具。
太后十四岁进宫,凭借着优越的家室成了与皇帝并肩的女人,她吃过亏,流过泪,手上也沾过血,从她懂事起,她就知道自己以后要走的路是什么,并且从未动摇过。
戴着面具过了大半辈子,等到她熬死了先皇,自己的儿子登上了皇位,那面具她便不想戴了。
她成了宫人口中不讲情面的太后娘娘。
若太后是在十年前见到裴湄,太后只会觉得裴湄蠢,而蠢人是没办法在宫中活下去的。但如今的太后见到裴湄,却觉得这样的孩子很好。
她是先太子的遗孀,教养着亲姐姐的两个孩子,只要老实本分,一辈子的荣华富贵都会有保障。她不需要戴着面具做别人,她聪慧、伶俐,生的也漂亮,她只需要好好的活着。
而她这位太后,无论与裴湄再亲近,也不会惹祸上身。
她能够无所顾虑亲近的孙子死了,想要争取她支持的孙子们就像潮水一样向她涌来,但她一个也不想理。
她的儿子是皇帝,无论哪个孙子继承了大统她都是尊贵的太皇太后,她没必要搅和进夺嫡的斗争中。
但她是个人,她也会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