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晃悠悠的在街道上行驶，裴湄掀开一边的车帘，领着钟离瑶兴致盎然的瞧着街景。

本朝男女大防并不严重，为了发展人口，官方鼓励寡妇再嫁，生育过孩子的妇人甚至更受男子追求。

在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下，即便是未婚女子，日常出行也不戴什么面纱遮掩容貌，群众审美也偏向丰腴匀称，并不追求什么瘦幼。

两人正看的乐呵，马车却慢慢的停了下来，裴湄听着外面的喧闹声，有些疑惑的跟钟离瑶对视。

立春行进车厢，对两人说道：“太妃，郡主，前方有衙役在执行公务，将马车行进的路挡住了。我们大概要在这里停一会儿。”

裴湄点了下头，问立春：“是什么事啊？”

立春眉毛皱着，言语间满是疑惑：“奴婢没瞧出来。趴在路中央的是两个孩子，年纪大概在八九岁的样子，手上也没拿什么刀剑，但不知道为什么，那几个衙役看起来不怎么敢跟他们接触似的，周围的百姓离他们也远远的。”

裴湄眉梢微扬，被立春的话勾起了兴趣。她站起身，手扶住立春伸过来的手臂就往车外去，口中说着：“我去瞧瞧。”

钟离瑶看着裴湄干脆利落的背影，已经习惯了她姨母说一说一出是一出的做派，起身跟了上去。

走出马车，裴湄就看见钟离玥已经下了马，站在距离案发当场有一段距离的位置。钟离玥看见裴湄和钟离瑶下来，眉毛都拧在一块了，直接往马车这边走了过来。

“姨妈怎么下来了？”钟离玥颇有些不赞同的语气，“我刚刚找人了解了一下，那两个孩子是城外石家村的遗孤，一个月前石家村的村民感染了天花，朝廷虽然派了太医去治疗，但村子活下来的人也屈指可数。”

裴湄看着那两个浑身脏污，趴在地上嚎哭的孩子，神色有些凝重：“然后呢？朝廷没有对他们进行安置吗？”

钟离玥犹豫了一下，道：“石家村那个地方已经荒废了，现如今也没有人敢往那去。这两个孩子是被安排到了慈幼院的，只是院中的管事嫌二人晦气，怕染上天花，前几日将二人赶了出去。”

后面发生的事情，就是裴湄现在看见的这样了。

裴湄听了钟离玥的解释，硬生生被气笑了：“怕染上天花？要是他们得了天花，太医还能把人放出去？再说了，这俩孩子要是真有天花，那慈幼院早就乱起来了吧。”

裴湄平复了一下呼吸，跟钟离玥商量：“玥儿，你看这两个孩子，若是放在这里不管，不知道哪天死在哪个角落里了。我们遇见了，也算是缘分，你看，能不能给他们一条活路？”

钟离玥看着裴湄气呼呼的样子，又瞧了瞧那两个看起来跟他年岁差不多的孩子，思虑了一会儿，道：“那便先带着他们去庄子上吧。到时候再给他们安排个合适的活计。”

裴湄“嗯”了一声，和钟离瑶一起回了马车。

马车晃晃悠悠的重新启程，过了大概有半个时辰，裴湄就听见了马车外雨水的声音：“太妃娘娘，奴婢刚刚跟那两个孩子说了一会儿话，如今那两个孩子都睡下了。”

裴湄摸了一只橘子从车窗递出去：“做的不错，还是雨水你细心。”

她身边这两个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头，立春是心腹中的心腹，办事利落，口条顺溜，最是能摸清裴湄的心思，拿捏手下人的。

而雨水这位她嫡母送来的丫头，与立春性子却是完全相反。她脾气温和，做事周全，手下人遇见什么事，也最喜欢求到她身上，亲和力点满。俩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帮着裴湄把后院管的极其规矩。

雨水接过橘子，顺手塞进袖袋里，继续说道：“那两个孩子也是可怜，听他们说，他们是石家村村长的孙子，还是难得见到的双胞胎呢。年长的哥哥在家里帮村里人养牛，弟弟聪明些，还在学堂念着书。日子过得好好的，结果不知道哪染的天花，一个村子的人，活着的没几个了。”

马车里，裴湄和钟离瑶听着雨水絮絮叨叨的话，心头跟压了担子一样沉重起来。

裴湄沉闷的剥了一只橘子，分了一半给钟离瑶，另一半一瓣一瓣的塞进自己嘴里。

天花这种东西，裴湄就没有经历过，在她所在的世界，天花早就绝迹了。而且婴儿出生后会被安排打各种疫苗，一辈子若不是倒霉透顶，最严重的病大概就是得个水痘，差不多一周也就好了。

天花这个东西，裴湄了解的也就是古代有个倒霉皇帝因为天花死翘翘了，然后康熙皇帝因为天花长了满脸麻子，十个清穿文九个穿越女都会想办法把牛痘发明出来救人或者救自己孩…等等，牛痘？

裴湄瞬间坐直了身子。

她掀开车帘，问在车边跟随的雨水：“雨水，你刚刚说他们两个是做什么的？”

雨水有点茫然的抬头看向急切的裴湄，回复道：“哥哥帮着村里放牛，弟弟聪明，在学堂念书。”

得了雨水肯定的回应，裴湄放下车帘，喃喃道：“放牛，放牛好啊。”

不管这兄弟两个没有感染天花是不是因为牛，但只要两人跟牛有关系，在裴湄这里，是与不是都只有“是”这一个答案。

一方面，将牛痘发明出来解决天花，救下未来可能会感染天花不治身亡的黎明百姓，这对裴湄来说是无上的功德。之前的裴湄是一个不信佛不信道的无神论者，但系统的出现，让裴湄心中还是有些惦记的。

那个说了一句话，从此变哑巴的什么“未可知系统”，要真和什么神佛有关系，总会给她点好处吧？

另一方面嘛，那就跟她现在的处境有关了——若是皇帝在位期间能把天花给解决了，那不得有个名垂青史的待遇啊！

皇帝得了好处，那肯定得照顾让他得好处的人啊。甭管这个人是她还是钟离玥，那都是血赚不亏！